最初的错愕与那一言难尽的“抽象”冲击过后,王刚坐在边三轮那不算宽敞的车斗里,感受着晚风迎面扑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倒也慢慢品出几分别样的惬意来。
抛开那顶散发着微妙气味的夜壶头盔和身上捆得结结实实的麻绳不谈,这种露天穿行在城市夜色中的感觉,确实比闷在出租车里要自由畅快许多,有种回归八九十年代的复古浪漫(如果忽略掉驾驶位上那位皇冠加熊猫头套的骑士的话)。
大哥车技倒是不错,开得不算快,但很稳,偶尔还跟王刚唠两句嗑,介绍着他这辆精心改装(审美存疑)的边三轮的“光辉历史”。
就在边三轮驶过一个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市民公园时,大哥突然“哎呦”一声,猛地一捏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公园入口旁的路边。
“兄弟!对不住!憋不住了,得赶紧去趟厕所!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很快!”大哥语气急促,说完也不等王刚回应,利落地熄了火,揣好钥匙,迈开两条腿就朝着公园深处的公共厕所方向飞奔而去,那皇冠头盔和魔性熊猫头套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仓促且……醒目。
王刚看着大哥消失在公园的人流中,无奈地笑了笑,倒也理解。人有三急嘛。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被麻绳固定着,活动范围有限,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车斗里,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今天是周末,公园里格外热闹。有穿着统一练功服、随着舒缓音乐打着太极的老头老太太;有牵着孩子小手、悠闲散步的一家三口;还有不少穿着运动背心、戴着耳机、沿着公园小径挥洒汗水的年轻人。夏末秋初的夜晚,正是纳凉休闲的好时候。
而王刚,以及他身下这辆造型独特的边三轮,很快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先是那皇冠熊猫骑士的离去引人侧目,随后,更多好奇的目光落在了被“遗弃”在车斗里的王刚身上。
他本身就有着一张无论放在何种环境下都难以忽视的出众容貌,即便戴着个古怪的夜壶头盔,那流畅的下颌线和清澈的眼睛依旧吸引人。再加上这炫酷(?)的边三轮座驾,以及身上那几道堪称行为艺术的麻绳……
路过的人们,无论老少,都忍不住放缓脚步,投来探究、好奇、甚至带着点笑意和善意的目光。几个跑步经过的年轻人更是直接笑出了声,低声议论着:“这哥们儿行为艺术啊?”“造型挺别致啊!”
王刚开始还能强作镇定,假装看风景,但被越来越多的人行注目礼,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心里默默祈祷那位抽象派大哥能快点回来。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王刚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恨不得把脸埋进膝盖里的时候,身下的边三轮,毫无预兆地、仿佛被触发了某个隐藏开关,猛地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节奏魔性、穿透力极强的音乐声!
**“奥——利——给——!干了兄弟们!!!”**
**“秘制小汉堡!老八秘制小汉堡!!”**
**“既实惠,还管饱!臭豆腐,俘虏,加柠檬!!”**
**“你看这汉堡做的行不行!!”**
这声音之大,堪比广场舞军团的核心音响功率全开!那熟悉的、充满“力量”的喊麦和魔性的旋律,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公园相对宁静和谐的夜晚氛围,霸道地笼罩了方圆几十米的范围!
王刚:“!!!”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直劈天灵盖,瞬间僵直!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嗡”地一下全部涌上了头顶!
音乐响起的刹那,他感觉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那循环播放的“秘制小汉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公园里原本分散在各处的目光,此刻如同聚光灯般,“唰”地一下,全部精准地聚焦到了他和这辆“噪音源”边三轮上!
打太极的老爷爷动作定格了,眼神惊愕。
散步的一家三口停下了脚步,小孩指着边三轮咯咯直笑,父母一脸哭笑不得。
跑步的年轻人停下脚步,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就连远处树荫下约会的小情侣,也诧异地望了过来。
王刚的脸,在夜壶头盔下,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甚至能感觉到耳朵尖都在发烫。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羞耻感和尴尬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关掉!快关掉!”他内心在疯狂呐喊,下意识地就想跳下车逃离这个社死现场。
他猛地一动,想要挣脱,却被身上那根结实无比的麻绳无情地拽了回来!直到这时,他才绝望地想起——自己还被牢牢地绑在车斗里!根本无处可逃!
大哥!你绑的是真结实啊!!!
无奈之下,王刚只能像个鸵鸟一样,深深地低下头,用双手死死地捂住戴着夜壶头盔的脸,试图隔绝外界那些充满了笑意、好奇和看热闹意味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露在卫衣领口外的一小截脖颈和那已经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在路灯下简直无所遁形,白皙的肌肤上透出的红润此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和羞赧。
他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音乐快点停,或者大哥快点回来。
然而,老天爷今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把社死进行到底。
魔性的“秘制小汉堡”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音量没有丝毫减弱。更雪上加霜的是,边三轮的车头部位,突然又传来一阵“嗡嗡”的机械运作声!
紧接着,在王刚绝望的目光注视下,车头那两个像是装饰用的圆孔里,猛地喷涌出大量的、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泡!
这些泡泡在夜风的吹拂和车头灯(不知何时也自动亮起了炫彩模式)的映照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成群结队地飘向空中,将整个边三轮笼罩在一片看似浪漫、实则更加社死的泡泡海洋之中!
音乐震天响,泡泡满天飞,一个俊美青年被麻绳绑在车斗里,头戴夜壶,捂脸低头,生无可恋……
这画面太美,围观群众已经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拍摄了。
王刚感觉自己的脚趾在鞋子里已经抠出了一套三室一厅,并且正在朝着豪华别墅的方向努力。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让这辆边三轮立刻原地消失。
就在这极致的尴尬和羞愤中,王刚的脑海里,如同闪电般划过了之前大哥递给他那个“滑稽”抽象头套时,那隐藏在熊猫头套之下、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句仿佛带着预言性质的话:
“兄弟,我这还有个备用的……你要不也来一个?”
大哥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是你不要的哦,别说我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