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欣敛下眉眼,说完话后,眼角的余光就不着痕迹地往厢房的礼品堆里扎去。
前厅的礼品丰厚也就算了,厢房里的礼品更是不遑多让。
毫不夸张地说,入目便是叫人咋舌的景象——这满满当当的礼品,从门槛的内侧一直堆到了窗下,几乎要把不大不小的厢房给填成个小山坳了。
紫檀木匣摞得比人还高,描金锦盒层层叠叠,绫罗绸缎卷成的长卷斜倚在架上,在窗棂漏进的日光里泛着柔光。
翡翠雕琢的平安锁、嵌着东珠的长命缕,随意地搁在案几上,连墙角都挤着几箱从岭南运来的奇巧玩物,拨浪鼓、琉璃盏,隔着锦盒都能瞧见其鲜亮的颜色。
这……
等满月宴结束了,除去些价值过高的珍品要进库房,登记入册和妥善保存,剩下的,可都是要给送到温宝珠的溪云阁去的。
毕竟,这都是明确送给侯府的小小姐,小裴昭的。
沈文欣在打量的同时,她身后一左一右的丫鬟沈红和沈霞也在偷偷地张望着。
这当中触动最深的,无疑是丫鬟沈红了。
她睁眼望着这些精巧的礼品,喉间上下滚动着,一下又一下地咽着口水,羡慕嫉妒恨温宝珠的同时,也陡然意识到她往后绝对不能再对温宝珠造次了。
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小小姐生母身份的加持,温宝珠哪里还是那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任人轻慢的小妾了?
这么些年了,夫人都没能生下侯爷的孩子,偏偏温宝珠却做到了。
以侯府上下对小小姐的重视程度,她的身份怕是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沈红越想越慌,攥着手帕的手沁出了细汗,再看夫人沈文欣的背影,又逐渐地安定了下来。
温宝珠绝对不会是夫人的对手,夫人护着她,她就绝无大碍的。
“你过来了?”
“前厅的宴席怎么样了?就结束了吗?”
老夫人曹韵循声看向了沈文欣,她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了丝丝亲和的笑容,问道。
自打温宝珠怀孕并生下了孩子,她与儿媳沈文欣之间就没有什么矛盾了。
细细看来,沈文欣这侯府主母当得还真是尽职尽责,果然应了儿子清晗的话。
她一手操办下来的满月宴,她就甚是满意。
从采买、布置到宴请宾客,事事料理得妥妥帖帖,她都看在眼里。
以前她对她有成见……现在不提也罢。
“娘,还没结束,但清晗和爹在前头照应呢!”
“我想着宴席间得空,就过来厢房瞅瞅,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也好替您分忧,让您省省心。”
沈文欣身姿袅袅婷婷地接近着老夫人曹韵,既显得亲昵又不失礼,距离恰到好处之时,又再次停了下来,稳稳地站定。
“嫂嫂。”
裴清清抱着小裴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襁褓边缘绣着金线的流苏。
瞥到沈文欣的靠近,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犹豫再三,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嫂子’。
她的表面功夫做得这般滴水不漏,她能输她吗?
“清清,怎么是你抱着小昭?”
“你也很喜欢小孩吗?”
沈文欣眼尾轻挑,惊喜意外之余,扫向裴清清,嘴角的笑意分毫未减,像藏着小钩子似的,转而又对婆婆曹韵笑道:“娘,还真看不出来呢,清清抱着小昭,倒是一副慈母模样,母性十足。待日后清清嫁人成婚了,定会是个好娘亲的。”
她说着这话时,有冒险的成分在。
但听到的小道消息让她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劲。
于是,她边说,边暗暗地打量着裴清清的反应,见她是害羞居多,心便彻底得放松了下来。
“要你管?”
“我想抱就抱了。”
“奶团子是我哥的孩子,是我的小侄女,和我有血缘关系,我能不喜欢吗?”
听到打趣,裴清清的睫毛簌簌地乱颤,慌忙地别过脸,颈脖绷成了漂亮的弧度,再硬邦邦地甩出了两句话。
同时,她的内心慌成了一团:沈文欣这几句话是几个意思?
莫不是,她又知道了?
为此,她仰着头,努力地把眼睛张得圆溜溜,拿故作凶戾的眼神瞪向她,下颌微扬,声音却虚得像是浸了水的棉絮,“沈文欣,我警告你,这次你少管闲事。”
“我不管你知道什么,别再插手我的事了。”
“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