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透露:“我这一次回来,可真是跌进苦海里了。”
“就没有几件顺心的事。”
“那景成,让他去考学,他是怎么都不听。”
“他还不知道他爹对他已经不抱有任何期望了呢!要不然,那老匹夫还惦记着生儿子干嘛,不就是想有个儿子继承他的仕途之志嘛!”
“但我怎么与景成说,都说不通。他还与我不亲呢。说他几句,他就脸红脖子粗的。”
“府里也乱糟糟的,嫂子,你别看这外面欢声一片的,里面早就烂透了。我成日与那些小妾周旋,斗智斗勇、虚与委蛇,真是让人疲惫不堪。”
“也就景新,苏妙,还有刚出生的孙子让我满意了。”
“我指定是不能让那老匹夫生出儿子的。景成废了的话,那就让小孙子长大了,去继承那老匹夫的仕途之志。”
沈含烟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白,连珠炮似的话语裹挟着焦虑从她的口中倾泻而出。
根本不给任何插话的空隙,话音未落,她又急切地抛出了新的烦恼。
听着这些八卦,沈文欣和钱秀依是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尤其是钱秀依,不是滋味极了。
小姑子有的烦恼,她貌似也有,而且程度还更严重些。
她的儿子沈文彦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成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见不到人。
丈夫沈浪的栽培之心早就给到府里的几个庶子身上了。
她的女儿还身患奇症。
这,这可如何是好?
情到深处,钱秀依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含烟啊,你好歹还有些盼头。你有靠谱的大儿子景新,他孝顺懂事,能为你分忧解难。而且,你还有个能干的儿媳和可爱的孙子,他们都是你的贴心人,能给你带来温暖和安慰。”
说到这里,钱秀依的声音愈发哽咽了,“可我呢?我的两个孩子,文欣和文彦,简直就是我的心头大患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才好。文彦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文欣虽然嫁出去了,但她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我一想到他们的未来,就觉得一片黑暗,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嫂子,当女人,真的是太难了。”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真的想一走了之,离得远远的。”
沈含烟一再重复着她想要离开的话语。
看着泣不成声的嫂子,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嫂子貌似要比她还更惨些。
尽管有些缺德,但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得好过了点。
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于是,她拉住侄女沈文欣的手,意味深长地劝告了起来:“文欣,姑母刚才那样的一番话,本不应该当着你一小辈的面说出来的,但我都尚且被这样对待了,姑母希望你能从姑母的事上长点记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裴家按理来说,真的是个良家。他家的家风就很不错,不会出现像咱们两家这样乌七杂八的事。但是,因为你很特殊,以至于他家的规矩就被打破了。”
“像你这样的情况,独善其身,其实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但如果你不想离开侯府,一定要做好周全的打算。”
“侯府那小妾肚子里的孩子,势必是会对你有极大的影响的。你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又想要留在侯府的话,那就去把小妾的孩子给抢过来养。最好是要个男孩。亲力亲为地养着,有个孩子傍身,能稳住你的地位,如果养得好,还能避免我和你娘的这种结果了。”
对于像侄儿文彦这样的男孩子,沈含烟实难给出什么建议。毕竟,她自己也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然而,对于像侄女文欣这样的女孩,她还是能够给出一些建议的。
侄女文欣不能生,就只能是养别人的孩子,这事拖延不得的,要早点下定决心,早做打算。
马车上
沈文欣和钱秀依母女俩陷入了沉默之中。
“文欣,你小姑给你的建议,你……”
“娘,我会考虑的,小姑就是不说,我也在考虑之中。只是,我没想到她光鲜亮丽的生活竟然也一地鸡毛。这完全看不出来呀!”
沈文欣意味不明地闪烁着眸色,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这有什么看得看不出来的,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各有各的不容易。你小姑时常不在家,府里的事根本管不到的,她如今的这副境地,也有她自己的原因,但她是真的为你好。”
“文欣,娘就盼着你的日子能好过些。”
“知道了,娘。”
……
三月后
时间飞逝,一晃的功夫,三个月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期间,温宝珠过得着实舒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伺候任何的人,烦恼,是一点都没有的。
晨起之时,有叶英捧着新裁好的襦裙任她挑选;
午后,厨房变着花样给她送来各类爽口的点心;
她倚在美人靠上,任由叶英摇着湘妃竹扇驱赶暑气,连翻书都有人替她捧着,日子慢悠悠地淌成蜜,甜得她连指尖都懒得动了。
但也不是没有烦恼。
至少她娘迟迟没有过来复诊这件事,就有够让她胡思乱想的。
这都过去三个月了,与聂大夫约定好的复诊时间足足推迟了两个月,她娘怎么还不过来呢?
她给她写信,催促她快些过来,她娘也只是应付一声,永远不给个准确的时间。
这是要闹哪样?
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状况,她娘不想让她知道吧?
可是,会出什么状况呢?
她娘莫不要要等到她肚子大起来了,才准备出现?
可她想坦白的心思也是会变化的,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犹豫不决。
午休结束后,温宝珠坐了起身,满脑子又都是她娘秦茗为何还不过来复诊的这件事了。
她唤了叶英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知道叶英准是跑到侯府的后门口去替她张望她娘有没有过来了。
这是叶英每天都会做的事。
尽管每次都没有结果,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去做。
闲来无事,温宝珠素白的指尖缓缓地覆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打量了起来。
锦缎襦裙下的轮廓与未孕时别无二致,连系在腰间的同心结绦带都不曾收紧半寸——任谁看了,都难相信这腹中竟然藏着五月大的胎儿。
温宝珠自己也解释不清。
她吃的东西可多了,就是不长肉,也不长胎。
裴清清还曾怀疑她是假孕争宠来着。
但随着月份越来越大,频繁的胎动可算是破了她口中假怀孕的谣言。
此时,温宝珠的掌心贴得腹部更紧了。
忽的,那片平坦的肌肤下泛起了一阵涟漪。
先是极轻的震颤,像池底游鱼扫过水草;紧接着,便是重重地一击,仿佛有尾银鳞鲤鱼猛地摆尾。
每次胎动,温宝珠就感觉是有小鱼在她的肚子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