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滔天巨浪,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为警方的行动按下了加速键。
就在两段录音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的数小时后,市局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高层领导亲自坐镇,针对安康医院案件的专项会议紧急召开。面对铁证般的录音和已经完全失控、要求严惩的民意,所有的程序和顾虑都被暂时搁置。
逮捕令的审批,快得异乎寻常。
李队所在的城南分局,由于是最早接到猴子报警、并且前期已经开展大量调查工作的单位,被指定为这次抓捕行动的主力。会议一结束,李队立刻返回分局,召集所有机动警力,开始部署。
作战室内,烟雾缭绕。李队站在白板前,目光锐利如鹰,声音斩钉截铁:
“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废话不多说,现在分配任务!”
“第一队,由我亲自带队!”李队用马克笔重重地在白板上魏广源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目标,魏广源!地址,湖滨别墅区18号!务必将其抓捕归案!”
“第二队,王副队带队!”笔尖移到钱副院长的名字上,“目标,钱志明(钱副院长)!地址,锦绣家园小区b栋1701!行动要快,防止其闻风潜逃!”
“第三队,负责协调和支援!立刻联系安康医院所在辖区的城北分局,请求他们出动最大警力,立即封锁、控制安康医院所有出入口!院内所有医护人员、行政人员、保安,一个不准放过,全部带回局里协助调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补充了最后一个,也是让他心头莫名沉重的一个指令:
“同时,通知西郊分局,立刻派人去市精神卫生中心(秦明所在的精神病院),查看秦明的情况!要确保他的安全!我怀疑……对方可能会狗急跳墙!”
“都清楚没有?!”
“清楚!”众人齐声应答,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肃杀和紧迫感。
“好!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警笛划破夜空,一辆辆警车如同离弦之箭,从城南分局呼啸而出,奔向各自的目标。整个江城的夜晚,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规模行动而绷紧了神经。
然而,最先传回的消息,却是不好的。
前往湖滨别墅区的李队一组,反馈最快。他们以最快速度抵达那座奢华的独栋别墅,破门而入后,里面却空无一人。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红酒,烟灰缸里有新鲜的烟蒂,显示主人离开得十分匆忙。卧室的衣柜敞开,一些贵重物品和衣物不见了踪影。
魏广源,跑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副队那边也传来消息。钱副院长家中同样人去楼空,家里显得有些凌乱,像是匆忙收拾过行李。邻居反映,大概在傍晚时分,看到钱副院长提着个行李箱匆匆开车离开了。
钱志明,也跑了。
两个最主要的嫌疑人,仿佛提前收到了风声,在他们抵达之前,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妈的!”李队一拳砸在别墅冰冷的墙壁上,脸色铁青。虽然早有预料对方可能会逃,但真正扑空,还是让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愤怒。
“李队,安康医院那边,城北分局已经控制住了现场,所有人员正在被集中带离。”对讲机里传来汇报。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至少,这个罪恶的巢穴被暂时端掉了。
就在这时,李队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负责联系西郊分局的同事打来的。
“李队!西郊分局那边……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队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秦明呢?”
“他们……他们在秦明的隔离病房里……发现了他……但是……”
“但是什么?!说!”李队低吼道。
“但是……发现的是一具尸体……而且……只有一半……”
只有一半?
李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
市精神卫生中心,隔离病栋。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消毒水味,更有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那是大量血液干涸后特有的气味,混合着脏器暴露的腥甜与失禁后的污浊,形成一种足以让胃部痉挛的恶臭。
带队的是西郊分局刑警大队的赵队长,一个从警二十多年、勘验过无数现场的老兵。此刻,他站在那间特殊隔离病房的门口,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一种混杂着震惊、恶心和暴怒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
病房内,先一步进去进行初步勘查的两名年轻刑警,已经踉跄着退了出来。其中一个直接扑到走廊的墙边,弯下腰,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另一个则脸色煞白如纸,眼神涣散,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赵队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迈步跨入了这个如同地狱绘卷般的现场。
他的目光,瞬间被病床上的景象死死抓住。
病床上,
秦明的尸体在那里。
但,那是一具被以无法想象的方式处理过的尸体。
它被竖直地、精准地、沿着人体的正中线,从头到脚,整整齐齐地剖成了两半!
就像一块被精准切割的木料,或者一个被解剖学教材上的正中矢状面图完美复刻出来的恐怖实物。从头顶百会穴开始,笔直地向下,经过眉心、鼻梁、嘴唇、下巴、喉咙、胸骨正中、腹部……一直延伸到下身。
左半边躯体还勉强连接在原来的位置,但所有的内脏都暴露在外,颜色诡异,沾满了凝固的血液,有些地方出现了明显的缺失。
而右半边……则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向外摊开着,创面巨大,血肉模糊,白森森的脊椎骨茬暴露在空气中。原本应该在那里的右半边大脑、右肺、肝脏的大部分……统统不见了。
地面上,喷溅和汇聚的血液已经成了黑褐色。整个场景,充斥着一种极致的残忍和一种令人窒息的、非人性的怪异感。
赵队长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他办过无数案子,但眼前这种“竖直对半剖开”的景象,其整齐和残酷的程度,依然冲击着他承受力的底线。
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病房,踉跄着跑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一把推开窗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寒冷的夜风。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几次尝试才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在他眼前晃动着,好不容易才点燃。他贪婪地、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然而,眼前这具“竖着的半尸”,这堪比屠宰场和变态杀人狂现场的景象,彻底粉碎了任何“自杀”或“简单伪装”的可能性。这根本不是灭口,这他妈是虐杀!是展示!是一种疯狂的仪式!
想到之前网上的录音,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用如此丧心病狂、却又明显到愚蠢的方式来处理秦明,仿佛在嘲弄警方的基本判断力,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赵队长的头顶。
他猛地将吸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香烟狠狠摔在地上,火星四溅。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幽深的走廊,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压抑到极点的、充满了暴怒和嘲讽的咒骂:
“这他妈也算自杀?!这是把我们警察当做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