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再次因为脚步声亮起,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灰色工装、背着沉重工具箱的中年男人喘着气走了上来。他看了看门牌号,又看了看倚在门边的林风,眼神里带着一种惯常的、审视客户般的打量。
“是您叫的开锁吧?”师傅抹了把额头的汗,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林风直起身,点了点头,让开位置,指了指门锁:“锁眼被人用胶水堵了。”
“嚯!这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干的!”开锁师傅凑近一看,凭借经验立刻做出了判断,语气夸张。他放下工具箱,打开,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他先拿出一个强光手电,装模作样地仔细照了照,手指在锁孔边缘摸了摸,眉头就皱了起来,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老弟,你这情况有点麻烦啊。”他摇着头,一脸为难,“这不是普通胶水,像是那种环氧树脂,硬得很!你看这堵得死死的,常规方法根本弄不开。”
林风平静地看着他表演,没有接话。
师傅观察了一下林风的反应,继续说道:“我先试试看吧,要是能用药水软化再掏出来最好,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破坏锁芯换新的了。这玩意儿费时费力,还特别耗材料。”
“你弄吧,之前在网上谈好的价格,开锁加换锁芯,一百五。”林风提醒了一句,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先弄先弄,价格好说。”师傅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从工具箱里挑拣工具。他先是拿出一个小瓶子,往锁孔里滴了几滴不知名的液体,等了片刻,又换上一个细长的钩针,开始小心翼翼地掏挖。整个过程显得格外缓慢和艰难,他时不时停下来,甩甩手,叹口气,嘴里嘀咕着“太难弄了”、“胶太狠了”之类的话。
林风就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得出来,这师傅手法虽然熟练,但明显带着磨洋工的成分,目的无非是想等会儿好加价。
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师傅终于长吁一口气,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汗,说道:“好了!通了!不过老弟,你这锁芯里面被胶水腐蚀了,结构有点损伤,不安全了,最好还是换一个新的。” 他也不等林风同意,就直接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用透明塑料封装着的、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锁芯,动作麻利地开始拆卸旧锁芯。
三下五除二换好新锁芯,师傅把两把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钥匙递给林风,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行了,搞定。一共三百块。”
林风接过钥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看着对方:“师傅,你这就不对了。之前在网上,我这边具体的情况,包括锁眼被胶水堵住的照片,都发给你看过了。我们谈好的,开锁包括换锁芯,一百五十块。你怎么现在原地起价要三百?”
开锁师傅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换上一副“你不懂行”的表情,声音也提高了些:“老弟,话不能这么说!网上是网上,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我哪知道你这里面堵得这么死?浪费我多少时间?用的药水也是特制的,成本高!三百块,一分不能少!”
“之前我说得很清楚,你也确认能开。到了这边半天打不开,难道不是你手艺有问题?”林风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却像根针。
“你说什么?!”开锁师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瞬间涨红了,怒气上涌,“我手艺有问题?我干这行十几年了!你去找找看,谁能比我开得快?你这就是看不起人!嫌贵你别叫我啊!”
他越说越激动,见林风没有立刻掏钱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和自以为是的“行业规矩”。他猛地一把从林风手中夺过那两把新钥匙,隔着刚刚打开的门缝,直接扔进了屋里黑暗的地面上,发出“啪嗒”两声轻响。然后,他用力将防盗门“砰”地一声狠狠关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双手抱胸,背靠着防盗门,一脸嚣张和戏谑地看着林风,仿佛吃定了他:
“你不是能耐吗?你技术好,你自己开啊!”
林风看着对方这副无赖的嘴脸,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看不出喜怒:“你这是要干嘛?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开?”开锁师傅嗤笑一声,伸出三根手指,然后又变成四根半,“行啊,现在价格又变了,四百五!我告诉你,小子,你也别想着找别的开锁师傅来开!我们这行都是有群的,只要我在群里说一声,你这地址,你这门,我保证,全城没有一个开锁的会来接你的活儿!不信你就试试!”
他得意地晃着脑袋,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等着看林风气急败坏或者无奈妥协的样子。
然而,林风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听到这番威胁,林风非但没有愤怒,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行啊。”林风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掏出手机,“四百五是吧?我扫给你。”
开锁师傅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他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但看到林风真的点开支付软件,扫描了他挂在工具箱上的收款码,输入金额,然后手机传来“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后,他心中的疑虑被到账的喜悦冲散了。
“哼,早这样不就行了?浪费大家时间!”他嘟囔着,脸色缓和了不少,重新拿起工具。
这一次,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丝毫没有之前的“艰难”。只见他拿出一个特制的钩子和一个类似小撬棍的工具,插进门缝,左右拨弄了不到十秒钟——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竟然被他从外面用一种近乎技术性开锁(或者说暴力撬动)的方式,直接弄开了!
“行了,进去吧。”师傅拉开房门,语气带着完成交易后的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教训的口吻,“年轻人,以后别那么斤斤计较,我们干活也不容易。”
林风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去看地上那两把自己付了钱的新钥匙。他径直走进屋内,没有回头,反手就将防盗门“砰”地一声关上,将那开锁师傅和他那套丑陋的嘴脸彻底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屋内一片黑暗。林风的脸上,那丝笑容再次浮现,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行啊,没关系。”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反正,吕一明天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