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萨的质问,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陈晨和整个指挥团队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上。
孙悟空脸上的嬉笑不见了,他抓了抓耳朵,小声对哪吒嘀咕:
“这菩萨,怎么跟如来老儿一个德行,总喜欢问这种让人脑壳疼的问题。”
哪吒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但紧握火尖枪的手,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太白金星更是忧心忡忡,他觉得司长的计划本就惊世骇俗,走在钢丝上,现在又来一位大神提出疑虑,这钢丝,怕不是要断了。
陈晨沉默着,他看着屏幕里那双充满了慈悲与智慧的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地藏王菩萨提出的问题,和他之前考虑的“失控”风险,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他用“新的沉疴”来形容,显然,他看到了更深层次的,陈晨没有意识到的危险。
“请菩萨明示。”陈晨没有辩解,而是选择了虚心求教。
面对这种级别的存在,任何狡辩和隐瞒都是愚蠢的。
他很清楚,地藏王不是来找茬的,他是真的,出于对整个宇宙的慈悲,而来发出警告。
地藏王菩萨微微颔首,似乎对陈晨的态度颇为满意。
【施主可知,‘锈’,为何物?】他缓缓问道。
“杨戬真君说,是宇宙运转亿万纪元后,自身产生的,无法被清除的‘垃圾’,是‘存在’的终极之‘熵’。”陈晨回答道。
【杨戬真君所言,只及其表。】
地藏王菩萨的声音,悠悠传来,【‘锈’,是物质世界走向衰亡的‘果’。但它,亦有其‘因’。】
【宇宙万物,皆有灵性。大至星河,小至尘埃。无数生灵,在亿万年的轮回中,产生的情感、欲望、执念……这些‘心’的力量,大部分,会随着轮回,被洗涤、净化。但总有那么一些,最极端,最纯粹的‘恶意’与‘执念’,沉淀了下来。】
【它们,就是‘锈’的‘种子’。】
【委员会的‘绝对秩序’,压制了物质的‘熵增’,却加速了‘心’的‘沉淀’。因为,在绝对的秩序下,情感被压抑,欲望被扭曲,产生的‘执念’,只会更加强大,更加纯粹。】
【施主,你所要缝合的那个‘前首席’,他本身,就是一枚,集十二位创始人亿万年‘贪婪’与‘恐惧’于一身的,最强大的‘执念聚合体’。】
【你让他,去吞噬‘锈’。】
地藏王菩萨停顿了一下,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无异于,让一头饿了亿万年的鲨鱼,去清理一片,充满了血腥味的海洋。】
【他,会把‘锈’,连同整个海洋,都吞噬掉。然后,变成一头,你,乃至整个宇宙,都再也无法控制的,终极怪物。】
【届时,他,就是新的‘锈’。一个,有智慧,有力量,并且,以吞噬‘存在’为食的,活着的‘宇宙癌症’。】
这番话,让舰桥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陈晨的脸色,也彻底变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之前的计划,是建立在“技术层面”的。
他认为,只要有“法则种子”这个最高权限的“后门”,他就能从“代码”层面,控制住“巫妖王”。
但他忽略了,“巫妖王”的“灵魂”,是由纯粹的“恶意”构成的!
用一个“恶意”的集合体,去吞噬宇宙中所有的“恶意”。
这根本不是“以毒攻毒”,这是在“养蛊”!是在培养一个,集万毒于一身的,终极“蛊王”!
一旦这个“蛊王”成型,他手里的那个“后门”,可能,就真的只剩下“门”了。对方完全可以,无视这个“门”,直接,把整栋“房子”都给吃了!
“我……我明白了。”陈晨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对着屏幕,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菩萨指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后怕。
如果不是地藏王及时提醒,他可能,真的会亲手,为这个宇宙,制造出一个,比委员会,比“虚无”,都恐怖一万倍的,最终boSS。
“那……菩萨,可有,破解之法?”陈晨诚心求教。
地藏王菩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的沉疴,还需‘心’的法门来医。】
【施主的计划,不必更改。堵不如疏,那积攒了亿万年的‘恶意’,确实,需要一个宣泄口。你所造的‘天灾’,就是最好的‘泄洪渠’。】
【只是,在这‘泄洪渠’的尽头,需要,再加一道‘保险’。】
说着,地藏王菩萨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的指尖,一朵金色的莲花,缓缓绽放。
莲花之中,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卍”字元。
那“卍”字元,散发着无尽的慈悲与净化的力量,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的污秽与罪孽。
【此乃贫僧,以自身镇守地狱亿万年的‘功德愿力’,所化的‘净化业火’之印。】
【你,可将此印,打入那‘天灾’的核心。】
【此印,不会干涉他的行动,也不会削弱他的力量。它只会,静静地潜伏着。】
【可一旦,他吞噬的‘锈’,超出了某个‘阈值’,自身的‘恶意’,开始反过来,压过你设定的‘秩序’。此印,便会自动触发。】
【业火,会从其内部,开始燃烧。它不会,立刻摧毁他。但会,极大地,削弱他,并且,为你,争取到,最宝贵的,可以彻底‘格式化’他的,时间窗口。】
陈晨看着那枚金色的“卍”字印记,眼神,无比的复杂。
他知道,这,是地藏王菩萨,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一个,足以弥补他计划中,最致命漏洞的,“超级补丁”。
但同时,他也明白,接受了这个“补丁”,就意味着,他的“杀毒软件”,将永远,带上一个,不属于他这个“程序员”的,“第三方插件”。
这,是一种制衡。
也是一种,考验。
考验他,是否有,容纳不同力量,为了共同目标而妥协的,胸襟。
“我,代表天律司,代表全宇宙,感谢菩萨的慈悲。”
陈晨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再次,向地藏王菩萨,行了一礼。
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枚金色的“卍”字印记,化作一道流光。
瞬间,穿越了无尽的时空,出现在了“不周山号”的舰桥里,静静地,悬浮在陈晨的面前。
地藏王菩萨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施主,好自为之。】
【宇宙的未来,在你们的手中。贫僧,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声音消散,通讯,就此中断。
陈晨伸出手,那枚“净化业火”之印,缓缓落入他的掌心,带来一阵温暖,而又庄严的感觉。
他紧紧地,握住了这枚“补丁”。
“雅典娜。”他沉声说道。
“在,司长。”
“将‘净化业火’之印,列为‘巫妖王’改造计划,最高优先级的核心组件。”
“代号,就叫……”
陈晨看着掌心的印记,一字一句地说道。
“……‘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