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的脑子在嗡嗡作响。
雅典娜的话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一扇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门。
“用无数种‘病’，去对抗‘天魔’那一种‘绝症’……”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之前那种被“天魔”耍了的憋屈和无力感，像是被抽走了龙骨的烂泥，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什么叫“bUG本身就是代码的一部分”？
孙悟空是个bUG，没错。但图书管理员说的，根本不只是孙悟空！它说的是整个世界！
一个干净、完美、没有任何冗余和错误的世界，就像武士勘助追求的那个“和谐”领域，只要出现一个不兼容的指令，整个系统就会崩溃。
反过来，一个像地球oL这样，运行了几十亿年。
代码库里充满了各种史前遗留的垃圾、不同版本迭代留下的冲突补丁、甚至还有程序员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后门和漏洞。
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垃圾程序”，你想让它彻底崩溃？太难了！
你修复了一个bUG，可能会冒出来十个新的bUG。
你删掉一段代码，可能会导致某个你完全意想不到的功能失灵。
这种系统，它烂，但它有韧性！它能凑合着运行下去！
“天魔”的逻辑是什么？是“熵增”，是“终结”，是把一切都变成最简单的、最“静止”的“虚无”。
它就像一个强迫症晚期的程序员，看不得任何复杂的、混乱的、不完美的东西，总想把所有代码都重构成最简洁、最高效的模式。
而自己之前的“百家争鸣”计划，本质上还是在鼓励大家去卷，去追求各自“道”的“完美形态”。
闻仲追求“绝对秩序”，阿瑞斯追求“永恒战争”，赫尔墨斯追求“终极商业”，勘助追求“彻底和谐”……
这他妈不就是主动把自己打包成一份份精致的菜肴，送到“天魔”的餐桌上吗？
蠢，太蠢了！
“我明白了……”陈晨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来，在控制室里来回踱步，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让雅典娜都感到有些心惊的光芒，
“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们不该当医生，我们该当病毒贩子！”
雅典娜看着他，金色的眼眸里也燃起了理性的火焰：
“更准确地说，是生态工程师。
一个健康的生态系统，不是无菌的，而是充满了各种细菌、真菌、病毒、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它们相互竞争，相互制约，最终达成一种动态的平衡。
任何一个物种想要一家独大，都会引发生态系统的反噬。”
“对！动态平衡！”陈晨一拍大腿，
“天魔想让世界变成一片沙漠，那我们就把世界变成一片热带雨林！
里面什么玩意儿都有，毒蛇、猛兽、食人花、寄生虫……乱七大八糟，但它就是生机勃勃！天魔想把这片雨林推平？
它得一个物种一个物种地去‘删除’，等它删完，我们早就进化出新的物种了！”
他越说越兴奋，之前所有的迷茫一扫而空。
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
什么神仙打架，什么大道争锋，说白了，不就是互联网公司最爱搞的那一套“生态化反”吗？
你做社交，我就做电商；你搞游戏，我就搞短视频。
大家互相往对方的护城河里灌水，互相在对方的地盘上盖违章建筑，打得一团糟，谁也别想舒舒服服地躺着当老大！
“天魔不是喜欢吃‘成品菜’吗？那我们就不给它成品！我们给它上一堆生的、半生不熟的、甚至有毒的原材料，让它自己去厨房里折腾去！
它想把‘战争’这道菜做到极致？我们就往锅里倒一勺‘和平主义’的糖，再撒一把‘享乐主义’的盐，最后再扔进去一只叫‘行为艺术’的死耗子！我看它怎么吃！”
陈晨的脸上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容，那股子狡猾又疯狂的劲儿又回来了。
雅典娜看着他，嘴角也罕见地微微上扬。
她知道，那个能把奥丁逼成二人转演员的陈晨，正式回归了。
“这个计划，需要所有人的共识。”雅典娜提醒道，“特别是天庭那边，他们的‘秩序’观念根深蒂固，恐怕很难接受这种‘主动制造混乱’的思路。”
“那就开会！”陈晨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高紧急会议的按钮，
“把所有能喘气的头头脑脑都给我叫过来！老子要给他们讲一堂什么叫‘当代互联网企业核心竞争力’的课！”
……
几分钟后，天律司的最高会议室里，光影闪烁。
太白金星、闻仲、哪吒，以及奥林匹斯和阿斯加德的几位核心神只，都以投影的形式出现在了各自的席位上。
孙悟空和哪吒的实体刚刚返回天律司，也被直接拉进了会场。
哪吒还是一脸的疲惫和凝重，而孙悟空则好奇地东张西望，他能感觉到，陈晨身上的那股子劲儿，变了。
变得……更有意思了。
“这么急着把我们都叫来，是东方群岛的事情有变故？”太白金星捋着胡子，率先开口。
他看陈晨的脸色，不像打了败仗，但也不像是打了大胜仗，反而透着一股子亢奋，让他心里有点打鼓。
“变故？不，那边的战役已经结束了。”陈晨靠在椅背上，环视了一圈众人，慢悠悠地说道，
“我们赢了战斗，但差点输了整个战争。不过没关系，因为就在刚才，我和雅典娜女士，找到了真正能打败‘天魔’的方法。”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闻仲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都微微侧了过来，显然对这个话题极为关注。
“哦？计将安出？”太白金星追问道。
陈晨清了清嗓子，把之前和雅典娜的分析，用最简单直白的话，给所有人复述了一遍。
从“天魔”如何窃取“完美道果”当养料，到“百家争鸣”计划如何变成了“自助餐桌”，再到最后那个疯狂的结论。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核心战略，不是‘维稳’，不是‘治病’，而是‘捣乱’！”
陈晨一拍桌子，做出了总结陈词：
“我们要主动地、有计划地，向全世界投放各种相互冲突、相互矛盾的思想和‘道’！
我们要让这个世界，变成一锅谁也看不懂的八宝粥！
天魔不是要追求‘静止’和‘虚无’吗？那我们就让这个世界，永远‘闹腾’下去，永远也别想停！”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神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晨，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哪吒更是听得目瞪口呆，他刚刚才从那个“完美”地狱里回来，亲眼见证了一个文明的毁灭，结果陈晨现在告诉他，他们要去制造更多的“混乱”？
这泼猴在岛上搞的“迪斯科疗法”，难道要推广到全世界？
“荒唐！”
一声怒喝，打破了寂静。
太白金星猛地站了起来，白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指着陈晨，满脸的难以置信。
“陈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主动制造混乱？让世界变得更‘病态’？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吗？！”老神仙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我天庭建立的宗旨，就是维系三界秩序，匡扶天地正道！你现在却要我们背道而驰，去当那祸乱的源头？这与妖魔何异！”
闻仲虽然没说话，但他周身那股冰冷的“秩序”力场，已经开始不祥地波动起来，显然，陈晨的这番理论，已经触及到了他“道”的根本。
陈晨看着暴怒的太白金星，一点也不意外。
他早就料到，这套“疯子理论”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来自传统势力的巨大阻力。
他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平静地看着老神仙，问了一个问题。
“太白，我问你，如果一间屋子着火了，火势大到你一盆水泼上去，只会让火烧得更旺，那你该怎么办？”
太白金星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那……那自然是赶紧跑，或者……或者想别的办法……”
“来不及跑，也没有别的办法。”陈晨打断了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火势蔓延的路径上，再点一把火，让两股火烧到一起，把中间的助燃物全部烧光！这叫‘以火攻火’！”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指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现在，整个世界就是那间着火的屋子！‘天魔’就是那场我们扑不灭的大火！
我们之前做的所有事，不管是建立秩序，还是传播信仰，都只是在给这场大火添柴！
因为我们所有的‘道’，在走到尽头的时候，都会变成它最喜欢的‘燃料’！”
“东方群岛的‘和谐’，已经变成了它的养料。
现在，它正在消化这些养料，去催化阿瑞斯战神那边的‘战争’之道！
等它把‘战争’这道菜吃干抹净，下一个是谁？是闻太师你的‘秩序’？还是赫尔墨斯的‘商业’？甚至是天庭的‘天道’？”
陈晨的目光，如同一把刀子，从每一个神只的脸上划过。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继续走老路，就是排着队，挨个给它送人头！唯一的生路，就是掀了它的桌子！让它没饭可吃！”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太白金星呆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那张地图上，在西方大陆，那个正在不祥脉动的红点，又想起了孙悟空和哪吒带回来的，关于那棵“空心”樱花树的报告。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突然意识到，陈晨说的，可能不是疯话。
而是他们唯一剩下的，那个最残酷、也最现实的选择。
“这……这太疯狂了……”太白-金星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坐了下去，“这简直是在拿整个文明的未来做赌注……”
“不。”陈晨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早就已经在赌桌上了，只不过之前我们一直在输。现在，我才刚刚摸到一把能翻盘的牌。”
他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但明显听进去了的孙悟空，咧嘴一笑。
“大圣，如果我告诉你，你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去全世界捣乱，把所有看不顺眼规矩都给它砸了，把所有自以为是的‘完美’都搅成一锅粥，你干不干？”
孙悟空正听得津津有味，冷不丁被点名，先是一愣，随即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耳挠腮，兴奋得差点当场翻个跟头。
“干！这活儿俺老孙爱干！”他扛起金箍棒，指着地图，狂笑道，
“说吧！先砸哪儿？是那个鸟人的战争学院，还是闻太师这个冰块脸的规矩殿？俺老孙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