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在真理学院的第一天,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
他就像一个误入了现代物理学课堂的古代人,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和颠覆。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里都成了被解构、被分析的对象。
更让他感到憋屈的是,他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却不能施展分毫。
他就像一个被绑住了双手的绝世武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书生,用笔和纸,分析着他招式的破绽。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然而,就在哪吒怀疑人生的时候,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已经开始雷厉风行地执行雅典娜的“新战略”了。
第二天,一则由阿波罗神殿发布的神谕,通过各地祭司,迅速传遍了整个希腊世界。
神谕的内容很简单:伟大的太阳神、光明与艺术之神阿波罗,为赞颂世界的秩序与美,将于七日后,在德尔斐圣地举办一场名为“太阳神之咏叹调”的盛大音乐会。
届时,神将亲自演奏神曲。
所有沐浴在神曲光辉下的土地,都将获得勃勃生机。
这则神谕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音乐会?阿波罗神要开音乐会?”
“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不都是直接赐福吗?”
“神谕上说,能让植物生长加速?真的假的?”
凡人们议论纷纷。而在亚当的学院里,这则神谕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来了!他们改变策略了!”
亚当第一时间拿到了神谕的抄本,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立刻召集了学院里最顶尖的一批学生,成立了“阿波罗音乐会专项研究小组”。
“他们不再进行无差别的、反逻辑的神迹展示了。”亚-当在木板上飞快地写着,“他们设定了时间、地点、具体效果。这是一个‘预告’,更像一个……‘实验邀请’!”
“老师,您的意思是,他们这是在主动给我们出题?”一个学生激动地问道。
“没错!”亚当用力地点头,
“他们想从‘规则破坏者’,转变为‘高级规则制定者’。
他们想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高级规律’,来重新建立他们的神秘感和权威性。
但是,他们也暴露了一个关键信息——他们的神力,是可以被‘量化’的!”
“植物生长速度提升百分之五十……这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另一个学生补充道,“这是一个确切的数字!我们可以去测量!可以去验证!”
“是的!所以,我们的任务来了!”亚当大手一挥,开始分配任务,
“第一,组织一支队伍,立刻前往德尔斐,在圣地周围,选取一百个不同的观测点。
我们要测量那里的土壤成分、水分、光照强度等所有基础数据。”
“第二,准备好大量的植物种子,大麦、小麦、豆子……所有种类都要有。
我们要在每个观测点,都建立一个控制实验组。一半的植物正常生长,另一半,准备接受所谓的‘神曲’洗礼。”
“第三,我们需要发明一种能够精确记录声音的工具。
我要知道阿波罗弹奏的每一个音符,它的频率,它的振幅!我们还要记录神力波动的强度和变化曲线!”
整个学院,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疯狂地运转起来。学生们的热情空前高涨。
以前,他们是“被动”地研究神迹,像是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丢弃的数据。
现在,神明“主动”划下了一个考场,邀请他们去考试!
这是一种挑战,更是一种认可!
哪吒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着这群因为一则神谕而陷入狂欢的凡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不得不佩服雅典娜的智慧。这一招,太高明了。
它成功地将凡人的注意力,从“挑战神权”的危险思想,转移到了“探索神迹奥秘”的学术研究上。
它把一场对抗,变成了一场解谜游戏。
而神,就是那个出题人。
七天后,德尔斐圣地人山人海。
阿波罗身着金色的圣袍,出现在圣殿之巅。
他手中抱着一把闪耀着光芒的里拉琴。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优雅地坐下,拨动了琴弦。
一道道凡人耳朵听不见,但灵魂能感受到的音符,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阳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灿烂,空气中充满了温暖而祥和的气息。
在圣地周围,亚当的学生们,正紧张地忙碌着。
“一号观测点,神力波动指数开始上升!目前读数……三百二十!”
“三号观测点,大麦幼苗出现肉眼可见的生长!快!记录生长高度!”
“声波采集组报告!已记录到超高频声波,频率超过我们测量工具的上限!无法解析!无法解析!”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科学的狂热之中。他们一边惊叹于神迹的伟(wei)大,一边疯狂地记录着每一个能捕捉到的数据,试图从这伟大的表象之下,窥探到一丝丝规律的痕迹。
音乐会持续了整整一天。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阿波罗的身影消失在光芒中。
亚当的研究小组,立刻开始了对数据的整理和分析。
“报告老师!实验组的植物,平均生长速度,确实比控制组快了百分之四十八点九!非常接近神谕中说的百分之五十!”
“报告!我们发现,不同植物对神曲的反应不同!豆科植物的生长加速效果最明显,达到了百分之六十!而茄科植物,只有百分之三十!”
“报告!通过对土壤的分析,我们发现,被神曲照射过的土壤中,几种关键的微量元素含量,凭空增加了!”
一个个惊人的发现,被汇总到亚当面前。
亚当看着这些数据,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得出任何结论,也没有向学生们宣讲什么。
他只是将所有的数据,原原本本地公布在了学院的公告板上,标题是——《关于“太阳神之咏叹调”现象的初步观测数据报告》。
他没有做任何解读,只是把最原始的“现象”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篇报告,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希腊。
它没有否定神,反而用精确的数据,“证实”了阿波罗神谕的真实性。
一时间,阿波罗的声望暴涨。
无数的农夫、工匠、甚至学者,都开始对这位能够“精准控制”植物生长的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新的敬畏。
阿波罗神殿的KpI,一夜之间,飙升到了奥林匹斯神系的榜首。
奥林匹斯山上,众神看到这个结果,都惊呆了。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开了一场音乐会,信仰就涨了这么多?”
“这……这比降下神罚有用多了!”
众神看雅典娜的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信服,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敬佩了。
有了阿波罗的成功案例,其他神只立刻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效仿。
第二天,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宣布向全天下所有工匠,发起一场“神之锻造”大赛。
他公开了一块他亲手锻造的,名为“奥利哈刚”的神秘金属。
这种金属,水火不侵,坚硬无比。大赛的冠军,将获得一小块“奥利哈刚”作为奖励,并被授予“神匠”的称号。
一时间,全天下的工匠都疯了。
他们涌向赫菲斯托斯的神殿,虔诚地祈祷,希望能获得一丝锻造的灵感。
赫菲斯托斯的KpI,紧随阿波罗之后,开始暴涨。
第三天,海神波塞冬宣布,他将在爱琴海的中心,制造一个“无风之港”。
在这个港口内,无论外界天气如何,永远风平浪静。
但他只提供港口,至于如何建造码头,如何规划航线,则留给凡人自己去探索。
无数的商人、航海家,为了这个绝对安全的港口,开始研究洋流、研究造船技术,并在波塞冬的神殿里投入了大量的祭品。
……
一场全新的,“神迹”竞赛,开始了。
众神不再是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统治者。
他们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个掌握着核心科技的“首席科学家”、“总工程师”和“项目总监”。
他们不再直接“赐予”结果,而是开始“发布”课题,引导凡人去探索,去研究,去竞争。
人间界,迎来了一场知识和技术的大爆发。
为了赢得赫菲斯托斯的锻造大赛,工匠们开始研究冶金术。
为了更好地利用波塞冬的港口,商人们开始发展航海术和几何学。
为了能听懂阿波罗的音乐,学者们开始研究音律和数学。
而亚当的学院,则成了这场技术爆炸的中心。因为所有的“神迹”课题,最终都需要他们,用科学的方法,去进行分析和解读。
亚当和他的学生们,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闯入了一个巨大的宝库,每一位神明,都给他们扔出了一个充满了未知和诱惑的谜题。
他们与神的关系,从之前的紧张对立,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学术竞争”关系。
神出题,人解题。
解出来了,人类的文明就前进一步。
解不出来,就只能愈发敬畏神明的伟大。
哪吒坐在学院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整个人都麻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从原始部落,穿越到现代社会的野人。
眼前的世界,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地运转着。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因为,这个新的模式,看起来……竟然是双赢的?
凡人获得了知识和技术,神获得了信仰和尊严。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完美。
可是,哪吒的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来这里,本是为了戳穿一个“谎言”。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正在见证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而他,只是一个不知所措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