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野坐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后，听她讲启明生物的干细胞治疗技术，讲怎么用这技术救那些早产儿，讲她的宏大愿景。
她当时说得特别激动，连手都有点抖，可徐天野全程都带着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嗒嗒”的声音，现在想起来，竟有点像倒计时的钟响。
等她终于说完，徐天野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谢小姐，刘总介绍的人，能力我肯定信。你的情怀，我也挺感动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锐利得像刀子，直戳戳地扎过来：
“投资讲的是啥？是回报，是风险可控。启明生物？抱歉，圈子里没听过这名号。陈明远？有点印象，但算不上顶尖的大牛吧。
干细胞治疗早产儿？概念是好，可你知道从实验室到临床三期，再到最后获批上市，得烧多少钱吗？
十年？二十年？中间只要有一个环节卡壳，几亿、几十亿就打水漂了！更别说国内这政策环境，还有产业化的配套，哪有那么容易？”
他拿起谢清瑶带来的商业计划书，那上面的墨香还没散，可他就随便翻了两页，手指在纸页上划过，跟摸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似的，然后轻轻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至于你，谢小姐，我说话直，你别介意。你是财务出身，挺优秀的，但生物科技这行，是高度专业化的领域。技术壁垒、专利布局、临床路径、监管审批……这些东西，你懂多少？
你凭什么判断启明那技术是真的还是假的？凭他们给你的这份包装得挺好看的资料？”
说到这儿，他嘴角勾了勾，那笑容有点意味深长，看得谢清瑶心里发毛：
“这行里，ppt做得比产品好的‘科学家’，我见得太多了。”
最后，他给了个“建议”，语气里带着点施舍似的：
“真想进医疗健康赛道，我劝你踏实点。比如先做点医疗耗材的区域代理，或者健康食品分销。
门槛低，现金流快，先把自己养活了，积累点行业经验和人脉。等站稳脚跟了，对这行摸透了，再想往上游走研发也不迟。
拿着几百万就想搞原研生物药？恕我直言，谢小姐，这跟拿钞票点鞭炮，就听个响儿，没多大区别。”
徐天野的话，跟一盆冰水似的，从头顶浇到脚底板，把她心里的那点热火全浇灭了。
可谢清瑶骨子里的那股倔劲儿，不允许她就这么放弃。
她咬着牙，还想争取：
“徐总，那启明的技术资料，您能不能帮忙看看？或者给我引荐个专业的评估机构？”
徐天野笑了笑，那笑容里的敷衍藏都藏不住：
“资料放这儿吧，我有空了看看。不过谢小姐，我时间有限，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更成熟的项目上。这样，我让助理给你几个做医疗器械代理的朋友联系方式，你先跟他们聊聊？”
从那栋气派的写字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谢清瑶觉得天都是灰的。
资本市场的冷，比老城区的春风还刺骨，把她那点火热的梦想，狠狠砸在了地上。
徐天野的话虽然难听，却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重新想想这事儿。
她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把那份《启明生物核心技术资料汇编》翻出来，这一次，她没再带着滤镜看，而是用以前当cFo的挑剔眼光，一点一点地抠细节。
那些复杂的图表，她还是看不懂，可她开始盯着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实验数据的来源标没标清楚？
参考文献是权威的吗？
是不是最新的？
核心专利的申请号在哪儿？
产业化的路径说得具体吗？
能落地吗？
一个个疑虑，像细小的藤蔓，慢慢在她心里长起来，缠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可就这么放弃生物科技这个方向？
她不甘心！那个想救早产儿的梦想，是她下定决心辞职创业的初心，是她心里最硬的那股劲儿，怎么能说放就放？
“先活下来……”
刘建伟之前跟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做代理，积累经验和人脉……”
徐天野的建议虽然刺耳，却像给她指了条别的路。
一个折中的想法，慢慢在她脑子里清晰起来：
就从这个“清瑶工作室”开始，先做医疗耗材或者健康食品的代理销售，先把现金流做起来，至少能养活自己，还能趁机摸清医疗健康行业的规矩，攒点渠道资源。
这段时间里，她一边接着研究生物科技，特别是干细胞治疗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产业化有哪些坎儿；
另一边，她得偷偷查启明生物的底，查陈明远的底细——
启明到底靠不靠谱？
陈明远是不是真有本事？
要是启明真的靠谱，那她就等着机会，再把梦想捡起来；
可要是启明是个坑，她也能及时抽身，不至于把自己那点积蓄全赔进去，还能另找方向。
谢清瑶盯着电脑屏幕上“启明项目”的文件夹，手指在鼠标上顿了顿。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肯定不好走，一边要忙着跑代理、赚生活费，一边还要偷偷查启明的底细，更得抓紧时间补生物科技的知识，哪一样都不轻松。
可她看着窗外那晃悠的梧桐新芽，心里却没那么慌了。
她早不是当年那个坐在金茂顶层，签个字就能调动几亿资金的cFo了。
这会儿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务实，什么“清瑶生物”的大牌子，先揣进兜里捂热乎，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摊子支起来。
没两天，“清瑶工作室”的执照就下来了——
经营范围写得明明白白：健康咨询、一类医疗器械销售、食品经营。门槛低，路子宽，正好够她起步。
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挤在老旧孵化园的三楼，墙皮都透着股潮气。
谢清瑶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自己用ppt瞎琢磨出来的LoGo，心里反倒踏实。
那玩意儿就是“qY”俩字母扭了扭，说不上多好看，但胜在是自己弄的，透着股接地气的劲儿。
她摸出刚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智能手机——
最便宜的那款，屏幕边缘还磕了个小坑——
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张老板”的号码。
这是徐天野助理给的路子，据说这人是东江市做基础医疗耗材的老代理商，手里攥着不少货。
“喂？张老板您好！我是谢清瑶，徐天野徐总跟您提过我吧？”
她捏着嗓子，尽量让语气听着客气又利索，“对，我想跟您聊聊代理的事儿，您看今天下午方便见个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