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鼎湖山上的雾气还未散尽,许雨晴便已醒来。
窗外仍是浓重的夜色,只有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她轻手轻脚地按下卧室灯开关,梳妆镜中映出一张因期待而微微泛红的脸。
今日是她与陈子凡大婚的日子,虽然婚礼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在端州市市内举行,但昨日他加急托人送上来的嫁衣就放在床头,红得耀眼。
“子凡...”
许雨晴指尖轻抚嫁衣上精致的金线刺绣,那是他特意从苏州请来的十位大师级绣娘,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完成的。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每一针每一线都在诉说着他对她的心意。
许雨晴脱下睡衣,露出如玉般的肌肤。
嫁衣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触之如流水般顺滑,她小心翼翼地穿上,系好每一根丝带,生怕弄皱了一分一毫。
梳妆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红衣似火,与平日素衣简装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么早就起来了?”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许雨晴手中的梳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师父不也醒得早?”
她语气平淡,继续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
莫沉鼎倚在门框上,一袭青灰色长袍衬得他身形修长,他已年过五旬,鬓角微霜,但眉目间仍可见年轻时的俊朗。
此刻他望着镜中爱徒的倒影,眼神复杂难明。
莫沉鼎走进来,在离许雨晴三步远的地方站定问道:“为师听见你房里有动静,便过来看一看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人?”
许雨晴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她从妆奁中取出张子凡送给她的金簪,上面镶嵌着一颗罕见的南海明珠,对着镜子比了比,最终将它插在发髻右侧。
莫沉鼎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那双手他再熟悉不过。
十五年前,就是这双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最终他在两位适合的人中选择了她。
莫沉鼎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柔软:“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尝试进入灵界的样子吗?七岁那年,你瞒着我和所有人,强行闯进灵界,结果被灵物打成重伤,我们差点失去了你。”
许雨晴的动作微微一顿,梳妆镜中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应了师父。
“记得!当初师父不顾禁令,抱着我强行进入灵界,然后利用瞬移突然出现在端州市市立医院的厕所内。事后师父还因此被灵界调查局禁止三个月内不得进入灵界修炼,徒儿怎敢忘记。”
莫沉鼎听闻,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想起她当初躺在病床上倔强的模样。
他走到窗前,望着渐亮的天色叹道:“雨晴,你学的很快,比我和你师兄师姐当年强多了。”
许雨晴终于转过身来,嫁衣的裙摆在地上铺开,如一朵盛放的红莲。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师父,您今日为何而来?若是为了劝阻,大可不必。我爱子凡,我一定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莫沉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向窗外。
“雨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倔强的跟头牛一样。师父和你师兄师姐不反对你的婚事,我们反对的是灵虞议会给出的价码!”
“什么?师父,这是怎么...”
莫沉鼎打断她,声音突然变得沉重:“雨晴,灵虞议会逼人太甚!他们强迫我们所有传统派守门人必须下山加入灵界调查局,不然就断绝我们的传承,这是为师决不能忍受的。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我希望你能理解师父的一片苦心。师父...不能后退!”
房间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许雨晴攥紧了嫁衣的袖口,声音出奇的平静:“师父,加入灵界调查局并不是件坏事。徒儿下山已有一年,知晓现在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现在神州十四亿百姓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不再是一家一姓的王朝。”
莫沉鼎冷哼一声,转身面对她,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雨晴,你可能会觉得师父我顽冥不固、不懂得变通。但我要告诉你,不参与、不干涉红尘事务是神州守门人一代又一代用血凝结出来的教训,我们绝不可能加入由官方成立的灵界调查局!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今天灵界调查局不肯让步,我便与你...断绝师徒关系!这样你就不用夹在我们中间,你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
许雨晴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手中的胭脂盒“啪”地掉在地上,嫣红的粉末洒了一地。
“不...我绝不会与师父您断绝师徒关系,我们...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她的眼中泛起水光,但仍然倔强地仰起脸,不让泪水落下。
莫沉鼎蹲下伸手为许雨晴捡起胭脂盒,苦笑一声:“师父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我答应过你会成全你和陈子凡,师父就一定会做到。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师父...师父会喝完你们递给我的茶后再行动,希望到时候你牵制住张子凡,让他无法阻止我们。”
窗外,朝阳终于跃出山巅,第一缕金光穿过云雾,洒在师徒二人之间的地板上。
许雨晴望着这个抚养她长大、传授她知识、此刻眼中盛满担忧的男人,心中的哀愁渐渐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滴:“师父,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你们,但请您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伤害子凡。”
莫沉鼎凝视她片刻,轻轻点头:“为师答应你。”
他转身欲走,又在门口停住:“徒儿,你今天的样子很美很幸福,师父希望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像今天一样。”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许雨晴的泪水再次滑落。
她望向镜中盛装的新娘,忽然觉得那抹红色既像喜庆,又像警告。
......
上午八点三十分,鼎湖山下的青石小径上已有了行人。
十余名身着各色衣衫的“游客”正三三两两地向不同方向散去。
他们看似随意游览,步伐却出奇地一致,每走百步必停,或俯身整理鞋履,或假装欣赏风景,实则都在做着什么小动作。
一对看似夫妻的两位游客停在一棵老槐树下,借着系鞋带的动作,将一枚铜钱大小的物件塞进了树根缝隙。
“莫老怪还真舍得,居然把鼎湖山对应的灵脉节点告诉我们,不怕我们利用这些节点废掉他鼎湖山一脉的气运吗?”
“你小声点!莫前辈可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利益才拿出宝图,我们现在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不然我等就要被灵虞议会吃干抹净。”
他们低声交谈着,时不时拿出假装成导游图的鼎湖山地势图确认方位,确保各处阵脚布置完整。
“呵...既然他们不想给我们体面,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给他们体面了。”
其中的男子心中冷笑一声,期待即将到来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