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凌峰准备悄悄催动芥子空间中的麻雀分身,行那险中取物之举。
神识如丝,即将离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凌峰眼角的余光,却在混乱人群的边缘,瞥见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一个穿着灰色旧中山装,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者。
当初在仰钦观四周,那个鬼鬼祟祟,手持专业罗盘,一寸寸勘测风水的神秘老头!
炼钢厂附属中学的葛校长!
沈凌峰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即将离体的神识瞬间被他强行收了回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计划。
难道……他也看出了这铜铃是法器?
一瞬间,后背的细麻布衬衫就被冷汗浸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的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这不再是简单的虎口拔牙,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一旦动手,哪怕做得再隐秘,也极有可能被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家伙抓个正着。
在一个能凭借罗盘就找到仰钦观泄露龙气的人面前,沈凌峰可不敢赌,赌他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沈凌峰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小小的胸膛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起伏着。
他将目光从那枚躺在地上,蒙尘的铜铃上移开,装作不经意地从人群中,只用一丝微不可察的眼角余光,死死锁定着那个老者。
他必须确认对方的意图。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再次观察时,却发现了更诡异的一点。
葛校长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地上那堆即将被当成“封建糟粕”收走的杂物上。他对那枚可能蕴含着惊人能量的法器铜铃,视若无睹!
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汪家那片低矮破败的屋顶!
那眼神,专注而凝重,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苍鹰,既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精确的方位,又像是在等待着某个必然会到来的时刻。
屋顶?
沈凌峰心里咯噔一下。
屋顶上有什么?
他顺着葛校长的目光望去,汪家的屋顶铺着一层层陈旧的青瓦,瓦片间生着杂草,几根枯藤垂落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不对,一个风水师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的目光所向,必然有常人无法理解的玄机!
沈凌峰的脑子飞速转动,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汪家,煞气,衰败的家运……还有,自己亲手布下的那个局。
对了!
棺材钉!
那根在芦苇荡里挖出来的,本就蕴含着极重阴煞之气的棺材钉!
这几天,他借着麻雀分身,将这枚钉子悄无声息地钉在了汪家的大梁之上。
此举不仅打破了汪家“气运掠夺”之势,更是将棚户区里本就混乱的各种煞气,源源不断地引向汪家。
这枚钉子,经过数日吞吐,此刻俨然已然成了一件饱含“煞气”的凶煞法器!
沈凌峰瞬间明白了。
葛校长不是冲着铜铃来的,他是被自己亲手“养”出来的这件凶物,吸引过来的!
就在沈凌峰脑中念头飞转,重新评估局势的瞬间——
突生变故!
“咔嚓——!!”
支撑屋顶的木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片如同下雨一般哗啦啦地滚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房子塌了!快出来!”
“危险!所有人后退!”
那几个原本还站在门口的民警,反应极快。
他们见势不妙,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汪家人和“神婆”,连滚带爬地向着屋外安全地带转移。
其中一个年轻民警还想冲回去捡回那个装“封建迷信”证据的麻袋,却被年长的那个一把死死拽住。
“不要命了!先疏散人群!”
“哗啦——轰隆隆!”
更多的砖石和木料砸落下来,半边屋子彻底变成了一堆废墟。
巨大的灰黑色烟尘冲天而起,像一朵不祥的蘑菇云,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
人群在短暂的呆滞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看热闹的居民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疯狂向后退去,生怕被那倒塌的房屋波及。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混乱!
民警声嘶力竭的呵斥声、吴大芳那仿佛能刺破耳膜的惊恐尖叫、“神婆”的求饶声,周围孩童被吓坏的哭喊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滚粥。
而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混乱之中,沈凌峰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惊慌失措的人群,再一次落在了葛校长的身上。
他看到,那个神秘的老者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恰好避开了人群最拥挤的冲撞方向,可他的眼神却在那一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那不是惊恐,更不是意外,而是一种混杂着惊喜与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眼神!
他的视线,如同一支无形的利箭,穿透了漫天烟尘,死死地钉在了那片轰然倒塌的废墟中心——那正是主梁所在的位置!
沈凌峰彻底确定了。
这老家伙,绝对是为了那枚被煞气淬炼了数日的棺材钉而来!
自己的机会,也在这片混乱中,悄然而至。
没有人再关注地上那堆破烂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栋垮塌的房屋和冲天的烟尘牢牢吸引。
谁也没发现有一只麻雀在遮天蔽日的尘土中飞快地穿行。
房梁上的棺材钉,地上的铜铃铛,在它的轻触下瞬间消失不见。
就像两滴细小的水珠滴入了滚烫的油锅,连一丝青烟都未曾泛起,就那么凭空蒸发了。
做完这一切,那只毫不起眼的麻雀没有丝毫停留,翅膀一振,悄无声息地飞上了枝头。
心神微动,那枚阴煞之气满溢的棺材钉,和那只古朴的铜铃,已安然躺在了芥子空间之中。
大功告成!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凌峰双腿一软,“恰到好处”地向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脸煞白,嘴唇微微哆嗦,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两只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峰!”
一声焦急的大喊。
离他最近的大师兄陈石头反应最快,他根本没管那塌了半边的屋子,一把将沈凌峰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小峰别怕,没事了,大师兄在!”
陈石头笨拙地拍着沈凌峰的后背,声音里满是后怕和心疼。
“石头哥,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吧。”
刘小芹也没想到,看个热闹,竟然房子都塌了,把她都吓了一大跳。
“嗯!走!我们马上回观里去!”
陈石头根本不用人催,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着小师弟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用自己壮硕的身体护着怀里的沈凌峰,拨开混乱的人群,头也不回地朝外挤去。
被大师兄稳稳地抱在怀里,沈凌峰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得以放松。他将小脸埋在陈石头粗糙但温暖的衣襟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师兄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皂角的气息,令人无比心安。
他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另一个视角。
透过麻雀分身的眼睛,他再次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葛校长。
随着灰尘的逐渐沉降,现场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年长的民警正指挥着人们疏散,几个胆大的街坊邻居则自发地想上前去帮忙维持秩序,场面依旧乱糟糟的。
可那个葛校长,却像一尊钉在原地的石像,与周围的慌乱格格不入。
他那双迸发着精光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那片废墟。
惊喜与贪婪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放在公文包里的罗盘。
只一眼,葛校长的瞳孔便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根原本死死指向废墟的指针,此刻却像是喝醉了酒的疯子,疯狂地打着转,忽左忽右,转了几圈后,彻底失去了方向。
那东西……怎么会不见了?
明明应该就在那里的!
“不……不可能……”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握着公文包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一张原本还算儒雅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与不解而扭曲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能够镇压龙脉的极品“煞器”。
好不容易才有了发现,可没想到就这么一转眼,煮熟的鸭子飞了!
是谁?!
葛校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从牙缝里迸出血来。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疯狂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着,试图找出一个可疑的身影。
是哪个同行?是哪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竟然敢截他的胡!
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街坊,看到了指指点点的闲人,甚至看到了几个趁乱想要摸点东西的混混……
但就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带有“玄门中人”气息的对手。
他的目光甚至从陈石头宽厚的背影上一扫而过,但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抱着一个吓坏了的小孩仓皇逃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