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区的通风管道发出刺耳的嗡鸣，苏晚晴的牛皮靴跟在金属地面敲出急骤的鼓点。
空气里飘着细小的玄钢粉尘，吸进肺里带着金属的涩味，混着墙缝渗下来的机油味。
地面堆积的废铁残骸上，暗红色锈蚀纹路正慢慢蠕动，
像极了三年前吞噬陆子墨父母的触须，当年那些纹路，也是这样缠上他们脚踝时。
她的牛皮靴踩在锈铁上，“嘎吱”声混着鼓点，每一步都能看见靴底沾着的绿褐色锈液。
发间的银簪刺着颈后，“守器”二字硌得皮肤生疼。
痛感瞬间勾出记忆，师父咽气前指节掐着她的手，把银簪按在她掌心，
“器在人在，器亡人亡”。
此刻她攥着铸造锤的手沁出薄汗，往脚边锈铁堆一磕，
火星溅起时虎口发颤，指节泛白地攥紧。
锤柄上的青铜云纹正随着心跳发烫，每一道纹路都在提醒她：
这把砸过三百斤铜锭的锤子，也该尝尝叛徒的骨头。
头顶的青铜灯架晃得厉害，灯油洒在墙上，被齿轮转动带起的风点燃。
橘红色火舌舔着锈墙，将前方的影子拉得扭曲漫长，
拐角处，主控齿轮的轮廓刚浮现，她的呼吸就骤然一滞。
直径两米的玄钢齿轮正缓缓转动，原本流转的金色纹路被一道幽绿光带截断，
像是活物般沿着齿痕攀爬。
陈茹仕背对着她，墨绿裙角被锈蚀能量掀起，露出小腿上狰狞的金属疤痕。
个月她主动要求参与锈蚀构件实验时留下的，当时她还笑着说“为了更了解敌人”。
“停下。”苏晚晴的声音像淬了冰。
陈茹仕没有回头。
她的指尖压在齿轮中心，掌心里的锈蚀融合构件正渗出荧光绿的液体，
与齿轮内部的金纹缠绕交缠，发出类似活物吞咽的咕嘟声。
“晚晴，你见过真正的神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是我们供在祠堂里的泥胎，是能造天造地，能让金属活过来的存在。”
“你疯了！”
苏晚晴冲上前，铸造锤带起的风掀动陈茹仕的碎发。
她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齿轮的光，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
像是被什么东西扒开了脑壳，直接灌进了疯癫。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杂音，宋清越的嘶吼混在其中格外清晰，
“晚晴姐！巨人左臂拆成刺了，青鳞的拒马阵被捅穿三道！
老匠头正用玄钢片堵寨墙裂缝！”
苏晚晴挥锤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锻造区的监控屏。
雪花点里，宋清越的弩塔倾斜着，他正用身体扛着弩机瞄准，
肩甲被锈屑划开的伤口渗着血。
她咬碎后槽牙，锤尖对准陈茹仕的咽喉，
“你启动的不是信标，是把全寨人的命送进锈蚀地狱！”
陈茹仕终于回头，左眼的墨绿与右眼的棕褐泾渭分明。
她抬手抚过主控齿轮的金纹，指尖的锈液在纹路上晕开，
“三年前，我妹妹被锈蚀触须卷走，你以为我没看见？”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青铜残片，上面的纹路与苏晚晴发间的银簪恰好契合，
“她最后说的不是救命，是金属在呼吸。
这是她的遗物，师父说这是锈蚀之契，能让我们理解真正的金属生命。
你守的是死器，我要的是活神。”
“接你下地狱！”苏晚晴挥锤砸向陈茹仕的手腕。
青铜与锈蚀金属相撞迸出蓝紫色火星，
陈茹仕吃痛缩手，那枚融合构件“当啷”掉在齿轮槽里。
苏晚晴扑过去要捡，却见齿轮突然加速转动，绿色光带裹着构件窜进齿缝，眨眼间消失不见。
整座械寨突然剧烈震颤，锻造区的墙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锈蚀纹路顺着裂缝快速攀爬。
通讯器的机械杂音里传来陆子墨的声音，
“巨人升级了，玄风子说这次是ζ型，体型比e型大30%！”
苏晚晴盯着重新恢复金纹流转的齿轮，喉头发紧，
“信标已经启动了。”
“我知道。”陆子墨的呼吸声粗重，背景里传来金属碰撞的闷响，
“你守住锻造区，剩下的交给我。”
机甲舱的气压门在陆子墨背后闭合时，他听见自己关节发出的脆响。
三天前他还在调试太极驱动核心，想着等能量配平就给苏晚晴看新设计的青铜灯。
她总说锻造区太暗，铸模时容易看错纹路。
现在那盏灯的图纸正压在控制台最下层，而他胸前口袋里的微缩玄钢齿轮，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全息屏上，红色警告疯狂闪烁，
【锈蚀巨人ζ型，坐标北偏西27度，深度-12米，预计30秒后破土】
字样像烧红的铁，烙在陆子墨眼里。
“玄风子，核心融合度。”
他猛地扯开战术服领口，锁骨处的系统芯片烫得像块小烙铁，热度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当前89%，能量流紊乱度41%。”
玄风子的机械音突然卡了下，波动得格外明显，
“检测到您父母的芯片共鸣，能量流可临时稳定，但强行驱动……仍可能导致机甲过载。”
“够了。”
陆子墨的眼前闪过父母的虚影，三年前他们把芯片塞进他手里，
“这是上古机甲的钥匙，要守着青州”。
全息屏上，父母的芯片数据与太极核心突然同步，紊乱度从41%骤降至29%。
指尖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启动键。
太极玄钢号的关节发出金属呻吟，驾驶舱的座椅突然下陷，他被惯性压进凝胶里。
眼前闪过系统解析《青铜机关图录》时的碎片，青铜齿轮咬合的脆响，
浑天仪旋转时的星轨，墨子像眼里的微光。
“能量输出效率下降37%。”
玄风子的声音穿透凝胶，
“推进器功率仅62%。”
“够了。”
陆子墨盯着舱外实时画面。
锈蚀巨人ζ型的脊背已经顶破地面，暗绿色金属外壳上缠着金色纹路，
和玄钢神阵的太极图几乎一模一样。
他想起陈茹仕说过的“换心脏”，
“它在学我们的能量模式。”
“韩烈！”他对着通讯器喊，“按计划来！”
全息屏突然弹出韩烈的通讯请求，画面里他正往改装机甲的动力核心灌玄钢熔液，
“墨哥，昨天你调试太极核心时，我就猜这大家伙要搞事。
老匠头连夜帮我加固了撞柱，够撑三分钟！”
画面抖动了下，韩烈被推进器的尾焰燎到头发，却咧嘴一笑，
“放心，当年你救我的命，今天我替你拖够启动时间！”
韩烈的简易玄钢机甲撞进视野时，像头暴怒的犀牛。
这台由报废机关弩改装的机甲没有驾驶舱，他直接站在动力核心上，
双手握着两根玄钢撞柱，背后的推进器喷着过载的蓝焰。
“老子的机甲热得很！”
他的吼声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三分钟，就三分钟！”
锈蚀巨人ζ型的右臂挥下时带起飓风，地面的锈铁残骸被卷得漫天飞舞。
韩烈的机甲向左急转，撞柱擦着巨人手肘划过，溅起大片暗绿碎屑。
他猛地扳动操纵杆，两根玄钢撞柱合并成一柄长矛，
借着巨人挥臂的惯性，狠狠捅进膝盖齿轮缝。
“咔哒”一声脆响，撞柱崩裂出三道纹路。
韩烈被震得喷出一口血，却死死按住推进器狂笑：
“给老子卡！”
他背后的备用燃料罐被巨人尾椎扫中，蓝火混着锈屑溅满机甲外壳，
“墨哥！还有两分钟！”
“能量配平完成85%。”玄风子的提示音让陆子墨紧绷的肩背松了松。
他盯着全息屏上的阴阳鱼图案，左手按在“阴”位，右手扣住“阳”位：
“太极玄钢号，升。”
机甲的膝盖关节发出闷响，三十米高的躯体拔地而起。
陆子墨看见韩烈的机甲被巨人尾椎扫中，像片破布般甩向城墙。
但他在飞出去的瞬间，撞柱精准捅进了巨人膝盖的齿轮缝，彻底锁死了对方的移动关节。
“好样的。”陆子墨低笑，右手猛压“阳”位，
“吃我这招。”
太极玄钢号的右臂旋出银弧，玄钢刀刃带着破空声斩向巨人右臂。
陆子墨能清晰感受到刀刃切入金属的阻力，暗绿色的锈蚀液顺着刀刃流淌，
接触到机甲外壳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金属摩擦的尖啸刺得耳膜生疼，但他的心跳却越来越稳，
像当年在实验室调试第一台机关弩时，齿轮咬合的节奏。
“能量流，顺。”
他轻声说，看着系统提示里的紊乱度降到21%，
“再顺点。”
锈蚀巨人的右臂“咔”地断开，坠地时砸出直径五米的深坑，
暗绿色的锈蚀液在坑里冒泡，腐蚀出缕缕白烟。
陆子墨操纵机甲后退两步，看着巨人用左臂撑地，伤口处渗出的绿液正疯狂重组断肢。
玄风子突然发出警报，
“检测到楚离歌的信号波动，与古神铭文同源。
坐标古神实验场核心，正在向锻造区移动！”
陆子墨操纵机甲避开巨人的扫击，余光瞥见全息屏上楚离歌的绿点。
那光点周围，环绕着与机甲臂上相同的暗红纹路。
“他在干什么？”陆子墨心头一紧，突然想起楚离歌出发前说的“找到古神破绽”，
难道他也在研究这些铭文？
“战斗评估：有效。”
玄风子的声音突然变轻，
“但检测到机甲右臂玄钢组件出现异常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