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喉咙,
月光下,西墙的影子里有团黑糊糊的东西在动。
那东西没有腿,无数铜丝拧成的触须正顺着墙缝往上爬,
最顶端的“头”部嵌着枚青铜环,
缺口的位置与陆子墨掌心那枚分毫不差,像两瓣本该咬合的齿轮。
刮擦声突然密如骤雨。
陆子墨听见自己的心跳里混着细碎的齿轮转动声,
与昨夜锈蚀者喉咙里的响动重叠。
有活物在蠕动!
他握紧青铜环,系统提示骤然炸开:
【锈蚀之触?清理程序?正在定位实验体血脉】。
“有东西!墙根有东西在爬!”
寨墙哨兵的惊呼刚落,触须猛地转向陆子墨,
纹路的表面与他后颈的印记完美重合。
触须尖端滴落的黑液在地面汇成微型阵图,
更夫的梆子声变了调,“咚—咔嗒”的节奏像齿轮断裂前的哀鸣。
“它们在模仿拒马阵!”
陆子墨瞳孔骤缩。
那些铜丝正编织出与西墙防御阵相同的支架结构,
寨门后传来的“咔嗒”声里,他甚至能分辨出是用三号齿轮撬锁的动静。
《青铜机关图录》记载的标准手法。
当触须顶端的青铜环与他手中那枚严丝合缝,陆子墨后颈的印记突然灼痛。
系统光屏跳乱码的瞬间,他终于看清:
这些铜丝不是锈蚀产物,是寄生生命体,
正用青铜机关做外壳,吞噬金属的同时,也在吞噬人类躯体。
“放箭!”林三娘的吼声被黄绿色雾气吞没。
陆子墨抬头,西寨墙上几个披着哨兵服饰的身影正用锈蚀化的手臂撕扯寨门锁链。
他们关节渗出暗绿色黏液,指甲变成锈迹斑斑的铜钩,
每下撕扯都带起火星,锁链崩裂声里混着骨骼被金属同化的脆响。
前半夜换岗的哨兵,此刻眼窝泛着幽蓝,瞳孔里只剩齿轮转动的残影。
林三娘挥斩马刀劈向锈蚀者后颈,金属脆响中,那东西猛地扭头,
它半张脸已熔成铜水,露出嵌着血肉的齿轮,
张口喷出的黄绿色雾气瞬间蚀得刀刃冒烟,
“当啷”坠地时,她小臂的旧疤正泛着绿光。
“退到拒马阵!”
陆子墨抓住青铜横杆的瞬间,系统数据流在视网膜疯转。
高频震荡波扩散开来,锈蚀者表层铜丝簌簌剥落,
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躯体。
胸腔里嵌着的齿轮刻着与青铜环相同的暗绿字迹,
像被强行植入的寄生代码,随着心跳转动。
“这仗邪门透了!”
林三娘抹掉脸上的雾珠,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们穿着哨兵甲,却连老子的破风刀都认不出来!”
她突然低呼,被劈开的锈蚀者胸腔里,
齿轮咬合处卡着半块哨塔令牌,上面还刻着上周巡逻的编号。
陆子墨跑近时,正见一个锈蚀者的铜钩勾住寨门铁闩。
系统界面突然跳红光:
【检测到青铜机关污染体,基础编辑模式已激活】。
指尖传来灼烧感,系统在催促他调用《青铜机关图录》里的防御阵图,
那些被他批注过的齿轮参数,竟与锈蚀者体内的转动频率完全吻合。
“周铁山!推东墙的青铜拒马!”
陆子墨吼声撞在寨墙上,周铁山从阴影里冲出来,
粗布短打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身后两个学徒推着拒马狂奔,
木轮碾过碎石的响动里,混着他中气十足的骂娘声。
陆子墨反手抓住拒马横杆,系统数据流凝成虚拟扳手:
“转左边第三根辐条!快!”
周铁山粗糙的手掌按上辐条,“咔”的一声,齿轮组发出闷响,
拒马阵突然展开三道分支,像朵绽放的青铜花。
“高频震荡波启动!”
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肉眼可见的波纹从拒马阵扩散开来。
最前面撕扯门闩的锈蚀者动作骤缓,表层铜丝像被风吹散的枯叶剥落,
露出下面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人类躯干,心口处的齿轮还在徒劳转动,
暗绿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林三娘趁机扑上去,短刀精准扎进锈蚀者后颈的齿轮间隙。
“咔”的脆响里,齿轮卡壳的瞬间,
那东西轰然瘫倒,脖颈处渗出的不是血,是带着铜腥味的黑液,溅在地上蚀出细密的坑。
“都别碰!”
陆子墨冲上去用扳手撬开锈蚀者的下巴,里面密密麻麻的小齿轮还在转动,
每颗齿牙都刻着“非攻?封印”的残文,与青铜环内侧的字迹分毫不差。
他后颈的印记突然发烫,三年前父亲在矿洞临终前的画面闪回、
当时父亲攥着的青铜碎片上,也有相同的刻痕。
战斗结束后,周铁山蹲在地上捡起块铜丝残片。
老铁匠用拇指蹭掉上面的黏液,突然倒抽冷气:
“这纹路……是‘活青铜’!”
他声音发颤,指腹抚过残片上的云雷纹,
“当年我哥在古矿洞见过,真正的青铜不会自己腐朽,除非……被某种东西寄生了。”
陆子墨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昨夜青铜环上“非攻?封印已裂”的刻字,
想起系统检测到的87%锈蚀浓度。
原来锈蚀不是天灾,是某种以金属为壳、以人类为食的生命体,
而《青铜机关图录》里的机关术,竟成了它们模仿人类的模板。
“哥!您看这个!”
赵小七举着能量监测板跑过来,
板面上跳动的绿色波纹与地上锈蚀者残骸的频率完全重合,就像两条纠缠的蛇。
他鼻尖沾着灰,声音发颤却难掩兴奋:
“我测了三次!这些东西的能量波动,和三天前西墙哨塔发现的锈蚀样本一模一样!”
他突然指向监测板角落的小字:
“而且这峰值,和《青铜机关图录》第三卷的‘共生阵’频率只差0.3赫兹!
如果锈蚀是寄生体,那它一定在模仿咱们的机关术!”
陆子墨接过监测板的瞬间,系统突然弹出【古神实验体特征匹配】的提示。
他想起昨夜青铜环内侧的刻字,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碎片,
后颈的印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肤,那些被锈蚀同化的哨兵体内,
藏着比“寄生”更恐怖的真相:它们在学习,在用人类的智慧完善自己。
周铁山突然将铜丝残片扔在监测板上,
两片金属接触的刹那,板面上的波纹突然炸开红光。
他的络腮胡抖得像风中的草:
“二十年前矿洞塌方,我见过同样的纹路。
当时队里最年轻的后生被锈蚀缠上,临死前说‘它们在记东西’……”
他突然闭嘴,抓起地上的青铜拒马横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记东西?”
林三娘踹开脚边的锈蚀者残骸,靴底碾过一颗还在转动的齿轮,
“你的意思是,这些鬼东西会‘学’咱们造机关?”
她突然扯下小臂的绷带,旧伤疤上的绿纹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那我这伤……”
“别动!”
陆子墨按住她的手腕,系统扫描界面弹出【休眠锈蚀触须活性3.7%】的字样。
他盯着那些与青铜环同源的暗绿字。
他突然明白,林三娘三年前被锈蚀女人抓伤时,
就已经成了寄生体的“移动容器”,只是尚未被完全激活。
赵小七突然“呀”地低呼,监测板从手中滑落。
陆子墨弯腰去接的瞬间,看见板面上的波纹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
在手腕处凝成细小的齿轮形状,那是他昨夜调试拒马阵时,
被铜屑划伤的伤口,此刻正渗出淡绿色的血珠。
“它在通过接触传播!”陆子墨猛地甩开监测板,
血珠滴在地上的瞬间,竟像活物般钻进砖缝,留下道蜿蜒的绿痕。
他看向周铁山,老铁匠的手掌上也有同样的划痕,只是被厚厚的老茧盖住,不易察觉。
西墙方向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是拒马阵被撞碎的声音。
林三娘的哨塔传来急促的钟声,三短两长!
“哨兵遇袭、请求支援”的信号。
陆子墨抓起地上的青铜环,环内侧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红光,
与远处的钟声产生诡异共鸣。
“周叔,带赵小七回工坊!”
他将监测板塞进林三娘手里,
“用这个定位所有被感染的人,标记在城防图上!”
自己则抄起地上的斩马刀,刀身虽布满蚀孔,却仍泛着冷冽的光,
“我去哨塔看看,这些东西既然在学机关术,那它们的‘老巢’,一定藏在最懂机关的地方。”
赵小七突然拽住他的衣角,递来个巴掌大的铜哨:
“哥!这个您带着!我爹说这是‘破阵哨’,吹三声能干扰金属共振!”
哨身刻着反向的云雷纹,是他用父亲留下的青铜片磨的,
“刚才测过,对锈蚀频率有效!”
陆子墨接过铜哨的刹那,系统界面突然清晰——【检测到非攻卷残页能量波动,位于西墙哨塔顶层】。他望着远处哨塔的火光,后颈的印记与青铜环同时发烫,像在呼应某个沉睡千年的召唤。
夜风卷着铁锈味掠过耳畔,陆子墨握紧斩马刀往哨塔跑。他知道,这场“寄生体模仿战”才刚刚开始,而藏在锈蚀背后的古神实验,或许就藏在那座摇摇欲坠的哨塔里,藏在那些被同化的哨兵最后的记忆里。
周铁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将赵小七往身后拽了拽。
半个时辰后,西墙哨塔的火光渐暗。陆子墨踏着满地铜屑归来,斩马刀上的蚀孔多了三道新痕,掌心紧攥的铜哨染着黑液——哨塔顶层的锈蚀者残骸里,果然藏着与《青铜机关图录》同源的齿轮,只是齿牙间刻满了“倒悬巷”的古篆。他刚推开工坊门,就见月光下的图录泛着红光,像在等他揭开什么。
寨牢方向,林三娘攥着钥匙的指节发白。方才陆子墨奔赴哨塔时,她瞥见那流浪者在牢里冷笑,嘴角的纹路与锈蚀者齿轮上的暗绿字迹如出一辙,这让她愈发觉得,这个自称“见过倒悬巷”的男人,藏着比锈蚀更危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