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鳍兽的炮火构成狂暴的金属风暴，持续向前方倾泻，炮弹划破长空，如同食人鱼群一般扑向敌军。
然而，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印象中本该凭借野兽本能亡命冲锋的械改造物部队，却在火力最密集的区域陡然散开。
它们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般向两侧扩散，动作协调得令人心惊。
“嗯？？”顾际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反常。
这绝非他认知中那些依靠野兽本能和钢铁洪流作战的敌人应有的行为。
“原来如此。”阵线前，莱托沉稳的声音传来，似乎看透了什么。
“有何高见？”顾际通过悬停在附近的镰螂问道。
“是韦斯利娅的发现。”莱托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战场，转述着来自后方的分析。
“这一次械改造物的攻击模式，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
他快速跟顾际复述分析结果。
以往，械改造物数量虽不及血机野兽，但往往存在有效的战场指挥。
凭借指挥力量，它们能够与依靠野性战斗的血机野兽周旋良久，即便最终落败，也能极大消耗对方。
但这一次，双方最初的遭遇战后，血机野兽残存的数量竟高达两千五百。
这远远超出了远星村历史防守记录中的平均水平，而双方投入的初始兵力却偏偏和之前一样。
也就是说，械改造物在第一批部队中，刻意没有投入指挥节点，而是将它们作为诱饵送掉了。
以此保全了血机野兽的大部分有生力量，让它们能全力冲击远星村防线。
就算远星村能守住血机野兽的部队，那也会因为敌方数量过多，导致元气大伤。
即便远星村能守住，也必然元气大伤。
届时，这第二批拥有真正指挥的主力部队，才会以逸待劳，前来发动攻势。
这套“诱敌在前消耗，精锐在后猛攻”的战术，械改造物曾使用过几次。
每一次都让远星村付出惨重代价，资源急速消耗。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械改造物不会每一次都用。
如果每一次都这么来的话，远星村早就溃败了。
顾际倒是知道为什么械改造物不一直利用诱敌部队，显然械改造物不敢这么做。
想必械改造物方也发现了血机偶其实是有学习能力的，若反复使用同一伎俩，对方必会警觉。
但这一次，它们屡试不爽的伎俩，被顾际这个突如其来的“变量”彻底搅乱了。
无论是它们刻意留下的血机野兽，还是这一批真正的主力，都被自己这个变量给拦了下来。
在场听懂这其中关窍的人，心中对顾际的敬佩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
若非他的介入，远星村此刻恐怕将再一次靠近深渊。
顾际无暇接受这些无形的感谢，他的全部心神都重新聚焦于瞬息万变的战场。
械改造物在分散队形后，远程火力的杀伤效率果然大幅下降。
而且，它们的分兵并未停止，很快化作两股部队，朝着阵线的左右两翼迂回而去。
“它们绝不仅仅是想绕过侧翼……”顾际脑中警铃大作，“这是要形成合围，将我们彻底包饺子！”
顾际得出了结论，感到有些压力。
他立刻通过通讯频道，声音斩钉截铁地下达指令：“敌方想要对我们形成全方位的包围，各单位注意！按照指令变换阵型，调整防守力量布局！！”
命令之下，远星村的部队展现出高度的训练素养。
外围防线迅速收缩，随后向周围扩散，很快构成一个圆形的防御圈，尽管单位面积的防御力量因此被摊薄。
内侧，裂鳍兽部队也高效地分成了三个集群，分别扼守正面与左右两翼。
而阵线内，大量的工程机械在快速修建掩体，试图将整个阵线保护起来。
“现在，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
顾际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战术部署，剩下的唯有等待残酷的接敌时刻。
他本人也并未闲着，手中的狙击枪稳稳架起，对着那名在敌军中若隐若现的械改骑士，不断进行点射骚扰。
然而收效甚微，对方深藏于部队掩护之中，座下那台械改摩托马速度极快。
仿生机械结构赋予了它远超寻常载具的灵活性与突然变向能力。
更麻烦的是，周围的普通械改造物会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为其阻挡弹道，死了也不可惜。
顾际烦躁地切换了一下战场全局视角。
这时敌方部队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包围圈，但如果它们试图完成整个圆环，意义并不大。
械改造物自身的远程武器射程不及裂鳍兽的电磁投弹炮，围而不攻，被持续消耗的只会是它们自己。
若不能在最终总攻时投入绝对优势的兵力，恐怕连靠近阵地都难以做到。
敌方指挥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们的部队在形成一个不甚完美的半圆后，便停止了彻底合围的尝试。
转而开始在外围不断机动，规避炮火的同时，将兵力相对均匀地散布开来。
顾际敏锐地注意到，这支敌军部队的构成与以往不同。
常见的手蛛和脊虫数量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体型堪比耗牛的新型械改造物。
根据指南提供的信息，这个单位叫做【械改造物·耘牛】。
鼬鬼快速建立的模拟分析得出结论：这种单位很可能扮演着装甲运输车的角色。
皮糙肉厚的同时，内部拥有足以容纳大量小型单位的空间。
这意味着，一旦让这些耘牛成功靠近阵线，无论是被击毁后内部单位爆散而出，还是它们主动进行卸载，阵地都将面临一小波手蛛和脊虫的攻击。
手蛛会自爆，脊虫会钻地，这两种单位移动速度虽不快。
可一旦令它们贴近阵地，想要在近距离内完全清理，将极为困难且代价高昂。
思路清晰后，顾际立刻改变策略。
狙击枪专门瞄准那些缓慢移动的耘牛，切换到能耗最高的蓄能模式，试图在其接近前予以摧毁。
砰！
一道子弹轨迹划过战场，准确命中一台耘牛的侧面装甲。
留下一个深陷的灼烧凹坑，黑烟冒出，但它晃了晃，竟仍继续奔跑着。
“麻烦！”顾际心头一沉。
即便使用最强攻击，一台耘牛也至少需要两到三枪才能彻底解决。
而放眼望去，战场上这样的耘牛足有几十台。
等他这样一枪一枪点杀完，械改骑士就是散步都够回基地了。
裂鳍兽的主要任务仍是保持大范围的火力压制，阻挡敌军主力靠近。
因此无法奢侈地动用专门用于反装甲的二次冲发穿甲弹来对付这些“运输车”。
“只能放一部分过来，在近距离集中火力解决它们了。”
顾际迅速做出决断，这是无奈之选，也是当前最高效的方案。
他不再下达过于精细的指令，只是命令裂鳍兽保持压制性炮击。
远星村的士兵们紧握武器，紧张地盯着远处不断徘徊，偶尔在炮火间隙中向前跃进一段距离的敌军，因射程不足，他们此刻只能干着急。
阵地内，负责近防的战术机器车和镰螂已经分散到关键点位。
它们的作用是清理任何突破火力网，逼近阵地的零散敌人，以及应对可能从地下钻出的脊虫。
僵持，在令人窒息的炮火轰鸣中又持续了三分钟。
终于，敌军率先打破了平衡。
正面与左右两翼，几乎同时各探出一支突击分队.
它们以鬣狗为前锋，中间混杂着笨重的耘牛，以及提供中程火力支援的人蝎单位。
敌人利用炮火覆盖的短暂间隙，快速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顾际反应极快，立刻调动裂鳍兽集群，集中火力轰击这些突进的部队。
刹那间，战场态势变得激烈。
敌方的部队就像章鱼的触手一般，试图吞噬中心的猎物。
而猎物则一次又一次的击退这些试图合拢的触手。
这个比喻或许有些怪异，但身处其中，对于阵地内的每一个守军而言，这无疑是一种精神与意志上的双重煎熬。
看着敌人不断逼近，感受着弹药储备的持续消耗，压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顾际也有些慌，实话讲，打到这个阶段，他携带的弹药储备已经不算多了。
虽然山龟内置的工业设备能够现场熔炼重组带来的构件，补充一部分弹药，但必须为即将到来的近身战预留出裂鳍兽速射机枪的弹药份额。
更何况，之前清理血机野兽时打得太过“放纵”，完全没有进行火力控制，浪费了相当一部分本可节省的弹药。
“不能再这样挥霍下去了……”顾际意识到问题所在。
持续的极限火力压制固然爽快，却无法持久。
既然近身战注定无法避免，那么，不如主动让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