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剑的剑脊嗡鸣不止,陈砚被妖帝余威掀飞的瞬间,强行扭转身形,让后背先撞上护城墙——他不能让胸口的伤再加重,青萍剑还需要他握着。
“嘭!”
后背与粗糙的墙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整个皇都的心跳都随之一顿。陈砚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死死咽回去,只留下满口铁锈味。他抬手按住墙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视线却死死锁定半空那道玄色身影——妖帝正负手立于云层之上,龙纹袍的下摆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周身暗金色的妖力如同有生命般流转,时而化作游龙穿梭,时而凝成利爪悬空,却没有一丝紊乱。
刚才那记碰撞,陈砚倾尽圣境巅峰的灵力,甚至不惜燃烧精血催动青萍剑的本源,可落在妖帝身上,竟如石沉大海。
“呵。”妖帝轻笑一声,那笑声不高,却带着穿透云霄的威压,让皇都内所有生灵都下意识地匍匐在地,连风中的尘埃都仿佛凝固了。“圣境巅峰,果然有点意思。”
他缓缓低头,鎏金的瞳仁扫过陈砚,目光落在那柄微微颤抖的青萍剑上。剑身上的水纹纹路因灵力激荡而亮起,却在妖帝的注视下渐渐黯淡,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你刚才说,要‘来日必偿’?”妖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玄色袍袖轻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起陈砚,将他从墙面上扶直。这股力量并不伤人,却让陈砚动弹不得,只能维持着握剑的姿势,直面那双俯瞰众生的眼眸。
陈砚咬着牙,灵力在体内疯狂冲撞,却连指尖都动不了半分。他这才明白,圣境与帝境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努力”二字能填补的。就像溪流永远无法理解大海的深邃,他此刻的挣扎,在妖帝眼中或许只是孩童的顽闹。
“怎么不说话了?”妖帝挑眉,语气里的笑意更浓,“刚才挥剑时的气势去哪了?还是说,你也知道,‘来日’二字,在绝对的境界差距面前,不过是自欺欺人?”
陈砚的脸因屈辱和不甘而涨红,他直视着妖帝的眼睛,声音因气血翻涌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境界差距不是永恒的。今日我败于你手,是因为我还不够强,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往上爬——圣境之上有帝境,帝境之上……总有能与你平视的高度!”
妖帝闻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云层翻滚,皇都的护城河水都泛起了涟漪,却奇异地没有半分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欣赏?
“好一个‘一直往上爬’。”妖帝收敛了笑声,眼神里的戏谑褪去,多了几分认真,“你可知,从古至今,死在‘往上爬’路上的圣境修士,能填满整个幽冥血海?”
陈砚毫不退缩:“那又如何?若因怕摔死而止步不前,与蝼蚁何异?”
“说得好。”妖帝的目光落在青萍剑上,剑身上的黯淡纹路似乎被这句话触动,竟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光。“这柄剑,倒是与你性子相合。”
他收回托着陈砚的力量,陈砚踉跄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握紧青萍剑摆出防御姿态。可妖帝并未再出手,只是负手站在半空,望着皇都的轮廓,像是在回忆什么。
“圣境修力,讲究‘聚气成罡,破境而立’,追求的是力量的极致;而帝境修势,讲究‘一念动山河,一语定乾坤’,掌控的是规则的运转。”妖帝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讲授道法,“你现在觉得圣境很强,是因为你还没见过帝境的‘势’——它不是比圣境的‘力’强十倍百倍,而是从根本上凌驾于‘力’之上。”
陈砚愣住了,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解释。师门长辈只说帝境是圣境的进阶,却从未说过二者有着本质的不同。
妖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世人都以为境界是阶梯,一步一阶,却不知从圣到帝,是破开一层天地规则的桎梏,是从‘被规则束缚’到‘能触碰规则’的蜕变。”他顿了顿,看向陈砚,“你刚才说‘总有能与我平视的高度’,可你知道,那个高度叫什么吗?”
陈砚一动不动的看着妖帝。
“叫‘大道’。”妖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帝境之上,是触摸大道的门槛。而圣境……连门槛的影子都还没看到。”
陈砚握紧青萍剑,指节发白。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以为的极限,在对方眼中,不过是起点之前的尘埃。
妖帝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突然笑了:“不过,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倒是比那些畏首畏尾的老家伙顺眼得多。”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点暗金色的光,轻轻一弹,那光点便如流星般飞向陈砚,没入青萍剑中。
青萍剑猛地一颤,剑身上的水纹纹路瞬间全部亮起,一股温和却精纯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陈砚体内,不仅抚平了他翻腾的气血,还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
“这是……”陈砚又惊又疑。
“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妖帝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玄色龙纹袍渐渐融入云层,“记住,圣境的强大,在于‘敢战’;而想触及帝境,先要学会‘知不足’。”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却字字清晰:“等你什么时候能让这柄青萍剑真正‘鸣’起来,再来找我。到那时,或许你才配说‘与我争锋’四字。”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时,妖帝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漫天翻涌的云层,和一道若有若无的暗金流光,在天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没入东方的晨曦里。
陈砚站在护城墙上,握着青萍剑,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的力量,和剑身上久久未散的微光。刚才妖帝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圣境修力,帝境修势,大道修无”,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一直以来固守的认知。
他低头看向青萍剑,剑脊上的水纹纹路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他试着注入灵力,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颤抖,而是真正的“鸣响”。
陈砚的嘴角缓缓扬起,之前的屈辱和不甘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抬头望向妖帝消失的方向,东方的晨曦正染红云层,光芒万丈。
“妖帝……”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握紧了青萍剑,“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这柄剑‘鸣’彻天地,到那时,我会亲自去向你讨教——什么是帝境的‘势’,什么是大道的‘无’。”
护城河水在脚下缓缓流淌,映照着他挺拔的身影和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皇都的百姓们还在匍匐,而陈砚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修行之路,才真正开始。圣境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一步一步,爬向那个能与帝境平视,能触碰大道的高度。
青萍剑再次轻鸣,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