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灵茶林的花开得正盛,淡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小远蹲在茶林边缘,手里捏着块碎瓷片,小心翼翼地刮着地面的黑痕——那是昨夜枯藤阵被破时留下的焦印,像块难看的疤。
“别刮了,”老张拎着水桶过来,往茶树根上浇了点水,“这印子刮不掉的,是护灵茶的灵气和邪祟相斗留下的,留着反而能提醒咱们,安宁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小远停下动作,看着瓷片上沾着的黑灰,突然想起甲六短刃上的旧痕。那些缺口和磨损,不也是这样一次次拼杀留下的印记吗?他把碎瓷片塞进兜里,站起身时,衣角扫过一株茶树,带落了几片花瓣,落在甲六短刃的狼头刻痕上,像给狼崽戴了朵小花。
“你这刀倒是越来越亮了。”老张凑过来看,“昨天净化蚀骨卫的时候,我瞅见刃身泛着金光,跟庙里的法器似的。”
小远摸了摸刃身,确实比刚拿到时温润了不少,连最深处的划痕都透着点暖光。甲六的灵光在刃口转了圈,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撒娇。
正说着,陈砚带着两个符文师走了过来。“茶林的灵气稳定了,”他指着茶林中央那朵最大的花,“但根须里还藏着点蚀骨藤的余毒,得用‘清心符’催着茶树自己排出来。”
符文师们立刻动手,黄纸符在指尖燃起淡蓝色的火苗,落在茶根周围,腾起阵阵白雾。小远看见甲六的灵光突然窜进白雾里,白雾瞬间染上层淡金,落进泥土后,竟冒出些细密的绿芽——是新的茶苗。
“这灵刃倒是机灵。”陈砚笑了,“知道借符力催生新苗。”他拍了拍小远的肩膀,“之前让你记录的‘灵刃认主实录’,记得加上这段,以后新兵入营,都该学学怎么跟老物件打交道。”
小远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面本子,上面已经记了不少:“甲六喜烟火气,缠新布条会更温顺;认主第三日,能自主净化低阶邪祟;今日借符力催生茶苗……”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认真。
中午回营时,小远路过器械库,听见里面有响动。推开门一看,几个新兵正围着那把断弦弓发愁——甲六的灵光附在弓身上,正急得转圈,弓梢的刻痕都亮得发烫。
“咋了这是?”小远走过去。
“远哥,这弓突然自己蹦出来了,”新兵小李举着根新弦,“我们想给它换上,可它老躲,弦都断了三根了。”
小远看着弓身颤巍巍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接过新弦,轻轻放在弓身上:“是不是想让我来换?”
甲六的灵光顿了顿,慢慢收敛了躁动。小远拿起弓,手指抚过断弦处的金线——那是昨夜修复时留下的。他小时候看爷爷换过弓弦,记得要先把弓梢的缺口对齐,再顺着弧度慢慢勒紧。
“看好了,”他对新兵们说,“老物件认主,讲究个‘心手合一’,你急,它更急。”
指尖的灵光顺着新弦游走,像在帮忙稳住力度。等弦终于扣进缺口时,甲六的弓身突然轻轻震动,发出“嗡”的一声轻鸣,比之前的声音清亮了不少。
“成了!”小李拍手,“远哥,你跟这弓咋这么亲?”
小远把弓背在身上,摸了摸甲六短刃:“因为它知道,我不会让它再蒙尘了。”
傍晚巡查时,小远特意绕到黑风口的断墙处。夕阳把墙影拉得很长,小周说的“金光拖他跑”的地方,竟长出了丛新草,草叶上沾着点金粉,和甲六的灵光一个颜色。
他靠在墙上,看着远处护灵茶林的方向,花瓣的清香乘着风飘过来。甲六的短刃在腰间轻轻颤着,像是在哼着不成调的歌。小远突然觉得,这些带着旧痕的老物件,从来都不是冰冷的铁器,它们藏着前人的体温和执念,只要有人记得,有人珍惜,就能在新的手里,活出第二世的鲜活。
就像这丛新草,就像那片茶林,就像此刻在他指尖跳跃的灵光——旧痕不褪色,新生就不会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