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青云观老槐树的枝桠，我蹲在青石板上磨剑，剑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蹭过石板时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我听了十几年，从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的熟练，老槐树的影子也从一开始的细弱，长到如今能罩住小半个院子。可今天，这影子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
我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余光却瞥见地上的影子——本该朝西斜的衣摆，竟硬生生朝东飘，连布料的褶皱都完全反向，像有人在地上铺了面镜子，映着我相反的动作。更怪的是手里的剑，实物明明是剑尖朝西，影子里的剑尖却指着东边，剑身上的寒光在影中竟泛着层淡黑，像蒙了层灰。
“阿澈！你快看看这邪门事儿！”院门外突然传来赵二郎的吼声，他几乎是冲进来的，手里举着个还冒着热气的豆沙包——是王婶今早刚蒸的，自从上次忆痕消散后，王婶总多做些点心给我们，说“补补身子才有力气护着镇子”。可他举着包子的手，影子里却攥着柄虎头刀，刀光在影中泛着冷黑，像是刚劈过什么东西。
“你看！我刚才在门口啃包子，低头一看影子，差点把我呛着！”赵二郎把豆沙包塞到我眼前，影子里的刀还在“挥”着，像是在劈空气，“李秀才更惨，今早在街口写‘风花雪月’，纸上的字正着看没问题，可影子里的字全反了，成了‘月雪风花’，连墨迹干的速度都反着来——别人是从外往内干，他那影子里的墨迹是从中心往外散，活像被人倒了带！”
我放下剑蹲下身，指尖轻轻戳向地上自己的影子——影中的指尖没有跟着戳过来，反而反向戳向地面，像要透过石板触到我的手背，那触感隔着层看不见的屏障，凉得诡异。我的目光突然顿在影中自己的左手腕上：本该泛着淡红的封界纹，竟成了墨黑色，纹路也反向缠绕；右手的噬魂丝更邪门，实物是深黑，影子里却透着猩红，丝尖儿还微微颤动，跟我上次在忆魂片里见过的“恶念残影”颜色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影子。”我摸向怀里的影纹佩，指尖刚碰到玉佩，就觉出不对——以往玉佩是魔界特有的清冽凉感，此刻却像晒了半天太阳的玄铁岩，带着温热。我把佩玉掏出来，对着晨光看，佩上“墨渊”二字的影纹，在地上的影子里竟反着刻，像被人镜像翻转过，“是‘倒影界’的影。六界之外有个倒影界，跟主界像两面贴在一起的镜子，平时靠‘影线’隔开，影线一断，倒影界的东西就会渗进主界。”
“倒影界？”赵二郎嚼着豆沙包，含糊地问，“是不是跟之前的灵脉守护、时光守者一样，有专门的人看着？我这虎头刀加上我爹留下的镇影符，能不能砍断那什么影线？上次忆痕消散我没帮上太多，这次我肯定能出力！”他说着就往怀里掏符纸，影子里的刀也跟着“掏”，动作反向却同步，看着格外怪异。
他话音刚落，院墙上突然传来“簌簌”声，青璃抱着九尾狐阿紫跳了下来，狐毛上沾着些妖界的灵草屑——阿紫自从上次找回名字后，总爱绕着我腿蹭，可今天它落地时，影子却透着股凶气：九条尾巴的尾尖全是黑色，狐毛在影中倒竖着，像见了天敌炸毛，连平时温顺的眼神，影里都泛着冷光。
“别想砍影线了，”青璃的寻踪藤缠在手腕上，藤尖本该指向妖界，此刻却反向指着东边，藤身的绿光在影中成了黑光，“妖界的聚魂树现在全反着来——白天落叶，晚上发芽，我昨天去浇水，刚浇完水，影子里的树就把水‘吸’了回去，地面反而更干了。”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我在妖界边界还遇到个‘反体小妖’，正着看是只白兔子妖，可影子里的它长着狼獠牙，扑过来差点咬断我的寻踪藤——这藤可是上次枯寂危机里都没断过！”
阿凝的渡魂铃突然“叮铃”响了起来，铃身透明珠子里映出的画面，让我瞬间攥紧了拳——忘川河完全反了！上次恢复正常、顺着河道流的河水，此刻竟往上游飘，河面上的魂魄也全反向游荡；孟婆站在灶台前，汤勺反着拿，勺里的蜜枣汤在影中竟成了墨色，像被枯寂之力染过。
“阿澈……鬼界的倒影渗得更厉害。”阿凝的声音从铃里传出来，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刚才渡一个小女孩的魂魄——是上次帮过的阿桃的转世，她手里还攥着当年那个布娃娃。可她的反体突然从影子里钻出来，没有七情，眼神是灰的，只重复说‘吞噬主界’。我赶紧用护魂珠挡它，可珠子在影子里竟变成了噬魂珠，差点吸走我的阴气！”
我走到老槐树下抬头看，树枝的影子在地上织成密网，影中的槐树叶全是墨黑色，边缘正慢慢往主界的绿叶上爬，像墨汁在纸上晕开，每爬过一片绿叶，绿叶就会微微发颤，像在抗拒。左手的封界纹突然发烫，这次不是熟悉的红光，而是跟影中一样的黑光，连纹路都开始反向转动；右手的噬魂丝也泛着猩红，丝尖儿不受控制地往影子里伸，像是要跟影中的反体噬魂丝缠在一起——这感觉，跟上次对抗枯寂之力时噬魂丝的“吞噬感”很像，却更邪异，带着股要把我拖进影子里的拉力。
“得去魔界找叔公。”我用力收回噬魂丝，封界纹的黑光慢慢褪去，掌心却还留着残留的凉意，“倒影界的事，只有魔界的古籍有详细记载。上次查忆痕消散时，叔公说过‘倒影界由六界主魂共同镇守’，现在影线断了，反体还能渗出来，主魂肯定出了问题。”
赵二郎赶紧把最后一口豆沙包咽下去，摸出腰间的虎头刀，影子里的刀也跟着“拔”出来，反向泛着黑光：“那咱们现在就走！我去喊王婶帮忙看会儿青云观，顺便拿上我爹的镇影符，说不定路上能用上！”
青璃抱着阿紫，寻踪藤的藤尖终于不再反向，慢慢指向西边的魔界：“我这就捏传讯符告诉黑石长老，让他先查魔界的倒影情况——阿紫刚才在我怀里抖，影子里的它却在呲牙，我怕妖界的主魂也出事了。”
我摸了摸怀里的影纹佩，佩上反向的“墨渊”二字在晨光里泛着微光，老槐树叶的影子还在慢慢蔓延，黑色的叶影已经爬过了青石板上的剑影，剑的反影在黑叶影里，竟开始微微颤动，像要从影子里“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