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宗贵宾楼阁区域,其中一座雅致的阁楼前,慕沛灵安静侍立,目光不时投向远空。
忽见天边青光一闪,一道惊虹破空而至,迅疾无伦,眨眼间便已抵达阁楼上空。惊虹略一盘旋,光华收敛,韩立的身形已然落在楼前。
“参见公子!”慕沛灵立刻上前几步,低声禀报,“鬼灵门之人正在此楼歇息。至于菡云芝与董萱儿两位姑娘,则在丙字楼等候。”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韩立目光扫过面前的阁楼,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座挂着“丙”字牌匾的楼阁,面上波澜不惊,微微颔首。
慕沛灵闻言,恭敬一礼,身形随即化为一道白光,悄无声息地离去。
韩立在原地略一停顿,身形便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阁楼的入口处。他并未立刻推门而入,而是神念悄然放出,往楼内一扫,将内里情形尽收于心,这才从容地推门走了进去。
阁楼一层大厅内,灯火通明,正有三人分坐交谈。主位是一名二十许岁的貌美少妇,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正是鬼灵门少主燕如嫣。其下首两侧,分别坐着一名骨瘦如柴、身着黄袍的干瘪大汉,以及一名面容异常苍白、身形枯槁的老者,二人修为皆在元婴初期。
三人虽在低声交谈,商议着什么,但神情间那一丝无法掩饰的焦虑与急切,却是显而易见。
就在韩立身形出现在大厅入口的刹那,三人几乎同时有所感应,“唰”地一下,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待看清来者正是他们苦等的韩立时,三人脸上顿时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立刻站起身来,就要上前大礼参拜。
“三位道友不必多礼。”未等他们开口,韩立平淡的声音已然响起。
话音未落,他身影诡异地一晃,厅内三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韩立已如鬼魅般端坐在他们对面的主客木椅之上,整个过程快得让他们根本无法看清分毫。
韩立随意地摆了摆手:“我等还是坐下叙话吧。”
那面容苍白的老者心中骤然一凛,对韩立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和身法更生敬畏,但他到底是老于世故,立刻压下震惊,脸上堆起笑容,连忙应道:“韩前辈体恤,那我等就不客气了。”
燕如嫣与那黄袍大汉也连忙应是,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落座。
“燕仙子,”韩立目光落在主位那风情更胜往昔的少妇脸上,唇角微扬,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此多年未见,恭喜仙子终于踏入元婴之境。如此一来,你我倒是可以同辈相称了。”
眼前这位当年越国小辈修士中惊艳一时的燕如嫣,竟也成功凝结元婴,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元婴修士,虽说其气息尚有些不稳,显然是新晋不久,但已殊为不易。
燕如嫣闻言,复杂之色在花容上一闪而过,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气息渊深似海、已站在天南之巅的旧识,幽幽叹道:“韩道友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侥幸才突破瓶颈,根基未稳,如何能与道友相比?如今道友已是天南公认的第一修士,声威赫赫。实不相瞒,此番妾身冒昧前来,是有事……相求于韩兄。”
韩立微微一笑,并未接这个话头,目光转向她身侧的两位鬼灵门长老,最终定格在那位面容苍白的老者脸上,略一沉吟,道:“这位……可是钟长老?当年在坠魔谷中,韩某曾远远见过道友一面。”
那钟姓老者心中微惊,没想到韩立竟还记得他这号人物,连忙干笑几声,拱手道:“没想到韩兄竟还记得钟某,老夫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了。”
韩立不再寒暄,目光转回燕如嫣,神色平静,话语却直切要害:“据韩某所知,如今鬼灵门似乎正面临强敌,处境堪忧。三位在贵门皆身居高位,正值多事之秋,却联袂远道而来,指名要见韩某,不知所为何事?”
见韩立开门见山,一副不欲绕弯子的姿态,燕如嫣与钟长老、黄袍大汉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均露出迟疑之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韩立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不耐。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入三人眼中,那钟长老与黄袍大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燕如嫣,隐含催促。
燕如嫣红唇微启,“韩道友明鉴。其实……我等此次前来,是向贵宗,不,是向韩兄你本人求助。恳请韩兄能仗义援手,助我鬼灵门度过眼下这场生死大劫,否则……本门数百载基业,恐怕真的要毁于一旦,烟消云散了。”
“帮助贵门?”韩立双眉一挑,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语气听不出喜怒。
“韩兄息怒!”那黄袍大汉见状,急忙插口解释道,“在下深知,本门过往……确曾大大开罪过韩兄。但那都是当年王天古门主父子一意孤行所为。王门主早已在坠魔谷中陨落,如今鬼灵门执掌权柄的已非王家,过往恩怨……”
“不是王家执掌?”韩立打断他的话,神色依然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可我听闻,贵门的王蝉少主,似乎依旧在门中逍遥自在,并未受到什么惩处?”
此言一出,燕如嫣与钟长老面色微变。那黄袍大汉也是心中一紧,但反应极快,立刻赔笑道:“韩兄放心!王蝉师侄前些时日因故犯下大错,已被剥夺了执法长老之职,如今正在本门思过洞中面壁悔过。百年之内,他绝不会再参与门中任何事务,这一点,我等可以性命担保!”
“面壁思过?”韩立不置可否,目光再次在燕如嫣与这黄袍大汉脸上转了转,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稍缓,带着一丝探究,“这位道友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我看道友与燕仙子眉目间倒有几分相似。”
黄袍大汉略一犹豫,看了燕如嫣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老实回道:“韩兄慧眼。在下确实姓燕,单名一个‘伯’字,是嫣儿的一位堂叔。”
燕如嫣在一旁也轻轻点头,证实了此言。
“哦?”韩立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燕家一门竟出了两位元婴修士……如此看来,如今执掌鬼灵门权柄的,应当是燕家无疑了。”
“嘿嘿,”燕姓大汉闻言,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下意识地瞥了身旁的钟姓老者一眼,语气略带迟疑,“韩兄明鉴。若说是我们燕家在主持门中事务,倒也不算错。此事……也多亏了钟师兄一力谦让,鼎力支持。”
那钟姓老者脸上却泛起一丝苦涩,连忙摆手道:“燕师弟言重了。前些年王师兄等人……执掌宗门确有不力之处,以致本门陷入困境。如今由燕家贤能执掌门户,乃是众望所归,水到渠成之事。老夫不过顺势而为,哪里谈得上什么谦让。一切,都是为了本门的延续罢了。”他言语间,似乎另有隐情,却不愿深谈。
“哦?是吗。”韩立随口应了一句,并未深究其中关节。他双目微微阖上,似乎陷入了沉吟,不再言语。
大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鬼灵门三人不敢出言打扰,更不敢催促,只得屏息静气,各自端坐,内心却是波涛起伏。
燕如嫣尚能维持表面的镇定,一双明眸低垂,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在急速思量着什么,权衡着利弊与可能的应对。
而那燕姓大汉与钟姓老者,则远没有那么从容。两人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眼前的这位天南第一修士,早年与鬼灵门,尤其是与王家父子结下的仇怨,他们岂能不知?虽说此次是借着恭贺双修大典的名义登门,料想对方不至于在自家宗门内,于这等喜庆场合翻脸动手,但要说心中没有半分惶恐忌惮,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若非鬼灵门如今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被几家对头宗门联手逼得喘不过气,随时有覆灭之危,他们又岂会甘冒奇险,硬着头皮前来落云宗求见韩立?
毕竟,放眼整个天南,有能力、且有可能凭一己声望和实力,一言而逼退数家大型修仙宗门联手施压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新晋崛起、风头一时无两的韩立了。其余几位大修士虽然同样威名赫赫,令人生畏,但能否做到此种程度,是否愿意插手此等纷争,却都是未知之数。韩立,已是他们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