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镇国将军府——书房,一张坚实的梨花木桌案,被露擎宇盛怒之下的一掌拍得四分五裂!他胸膛剧烈起伏,虎目圆睁,里面燃烧着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好一个靖王!好一个时清屿!我露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他就是这般作践的?!”怒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
苏婉柔早已哭成了泪人,依靠在丈夫身侧,泣不成声:“我的凝儿……我苦命的女儿……早知那靖王府是龙潭虎穴,当初便是抗旨,我也不让她嫁过去啊!”
消息传至军营,少将军露云霆正在校场操练,闻讯瞬间,周身煞气暴涨,手中长枪“咔嚓”一声被他硬生生攥断!
他猛地翻身上马,眼神危险如即将扑食的凶兽,对着副将只留下一句冰渣子般的话:“点齐我的亲卫!随时待命!”旋即打马狂奔回府。
而江湖上,刚刚处理完一桩麻烦事的露惊澜,收到家中飞鸽传书,看清内容后,他俊美不羁的脸上瞬间布满阴云。
手中把玩的淬毒匕首“笃”一声钉入廊柱,入木三分。“时清屿……你他娘的好胆!”他身影一闪,已如鬼魅般朝京城方向急掠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剐了那个混蛋!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负责情报的露风衍,此刻坐在案前,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温和,但指间一枚玄铁扳指已被他捏得微微变形,眼底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
“看来,靖王府的情报网,需要重新梳理一下了。”他轻声自语,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这一夜,镇国将军府灯火通明,无人入眠。压抑的愤怒与滔天的疼惜,在府邸上空凝聚、盘旋。
翌日,天刚蒙蒙亮。
靖王府的清晨,是被一股肃杀之气撕裂的。
露擎宇携夫人苏婉柔,以及三位公子,身着常服却难掩一身锋锐,径直闯入王府大门。
门房护卫见来者面色铁青,气势汹汹,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人如同复仇的利剑,直插王府腹地。
消息传到时清屿耳中时,他正对着一碗早已凉透的汤药发呆。
他心中猛地一沉,立刻推着轮椅前往尘雨轩。
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刚到院门外,便与露家众人撞个正着。
露擎宇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他,那眼神里没有臣子对王爷的恭敬,只有一位父亲对伤害女儿之人的冰冷审视与滔天怒火,最终却化为彻底的无视,仿佛他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苏婉柔眼圈红肿,看向他时,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痛心与怨恨。
“靖王殿下,”露云霆率先开口,他刚从京郊大营疾驰而归,一身铁血煞气尚未散去,声音低沉得可怕,“末将听闻舍妹病重,特来探望。”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气,那双紧握的拳头,仿佛下一刻就要砸碎眼前之人的头颅。
“探望?”露惊澜嗤笑一声,他一身江湖劲装,眼神桀骜凶狠,腰间短刃寒光闪烁,“我看是来看看我们妹妹还有没有气!时清屿,你好大的威风!我妹妹是来给你当王妃的,还是来给你作贱的?!”
一向温润的露风衍,此刻脸上也再无半分笑意,语气冰寒刺骨:“王爷,烦请带路。若舍妹有半点不妥,即便拼上我露家满门前程,也要向陛下讨个公道!”他掌管情报,言辞看似最缓,威胁却最为致命。
时清屿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想说“是本王之过”,却发现在这汹涌的怒火面前,任何辩解和道歉都苍白无力。
他只能沉默地低下头,承受着这一切恶语与无视,推着轮椅,引他们前往那偏僻的尘雨轩。
每靠近一步,露家众人的心就沉一分。当他们终于踏入那院落,看到屋内简陋的陈设,闻到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药味,再看到床上那个裹着厚被依旧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得仿佛一触即碎的露柚凝时,所有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凝儿!”苏婉柔第一个扑到床边,握住女儿冰凉的手,眼泪瞬间决堤。
露擎宇虎目泛红,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时清屿,那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这就是你靖王府对待正妃的规制?!这就是你对我露擎宇女儿的照顾?!”
露云霆一步踏前,周身气息危险得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时!清!屿!”
“都别吵了……”露柚凝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却成功让激动的家人暂时安静下来。
她勉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女儿没事……养养就好。”
露家人眼眶瞬间红了。那是他们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啊!
现在只是嫁进这王府不足三月,却已经清瘦虚弱成这样……
这时,随将军府一同前来、以将军府名义请动的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在仔细为露柚凝诊脉后,面色凝重地起身,对着露擎宇沉重地摇了摇头。
“将军,夫人,”张太医声音沉痛,“王妃娘娘此次寒气入体过深,邪侵肺腑,更……更已伤及根本,深入骨髓。虽性命无碍,但这畏寒之症……怕是,怕是已成痼疾,伴随终身了。日后需得极度精心养护,稍有风寒,便可能引发旧疾,痛苦万分。”
“终身……痼疾?”苏婉柔几乎晕厥过去。
“深入骨髓?!”露惊澜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刀尖直指时清屿,双目赤红,“时清屿!我杀了你!”
“三弟!”露云霆死死按住他暴怒的手臂,但他自己的手也在剧烈颤抖,看向时清屿的眼神,已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露擎宇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都带着铁锈般的愤怒味道。
他不再看时清屿,而是对着床上的女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凝儿,跟爹回家。这个靖王府,我们不住了!”
他转而面向时清屿,目光如炬,字字铿锵,“靖王殿下,我露家女儿福薄,担不起你靖王府的正妃之位!待凝儿回府将养些时日,老夫自会亲自向陛下陈情,请求和离!你这王府,我们露家,“没资格”高攀,也请你,别再伤害我的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时清屿的心上。
他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是铺天盖地的悔恨与恐慌。“不……”他嘶哑地开口,却发现自己连祈求的资格都没有。
“王爷,”就在这时,露柚凝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看着时清屿,眼神平静无波,“请先回避吧。我与家人,有话要说。”
时清屿看着她疏离的眼神,听着那驱逐的话语,心如刀割。他张了张嘴,最终在所有露家人杀人般的目光中,如同败犬一般,狼狈地、僵硬地,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确认他离开后,露柚凝才看向家人,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睿智。
“爹,娘,哥哥们,你们的心意,女儿明白,也万分感激。”她轻声说道,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但现在,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露惊澜急道,“难道你还对那个混账……”
“不,”露柚凝打断他,摇了摇头,“与他无关。这是我的坚持,作为一名医者,对病人的本分。他的腿疾治疗正值最关键时期,若此时中断,前功尽弃不说,毒素反噬,他性命难保。我既接手,便需有始有终。”
她看着家人担忧而不解的目光,继续道:“而且,经此一事,女儿也想通了。依靠父兄庇护固然安稳,但我露柚凝,也想拥有自己的力量。”
她的目光扫过父兄,“爹,您早年退役的忠部旧属,可否让女儿联络?大哥,你在军械监的人脉,可能借妹妹一用?二哥,你手中的消息渠道,能否分一支与我?三哥,你在江湖上的朋友,或许能帮我寻些特殊的人才。”
她没有明说,但露家众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要在暗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网,为彻底脱离牢笼,积蓄绝对的力量!
露擎宇深深地看着女儿,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成长。
他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好!爹给你!明日便给你名单和信物!”
“大哥的人脉,随你调用!”
“二哥的暗线,分你一支!”
“三哥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苏婉柔也握紧了女儿的手:“娘这些年,也有些自己的嫁妆铺子和人手,全都给你!”
感受到家人毫无保留的支持,露柚凝眼眶微热,心中暖流涌动,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寒意。
“谢谢爹娘,谢谢哥哥们。待他腿疾一愈,我便立刻抽身。届时,无需和离,我自有办法,让“靖王妃”这个人,彻底消失。”
得到女儿的承诺和计划,露家众人虽仍心疼不甘,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但也只能强压下来。
他们又细细叮嘱了许久,留下了大量珍贵的补品和药材,甚至苏婉柔直接将身边最懂药理的嬷嬷留了下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靖王府。
经过前厅时,看到依旧如同石雕般呆坐在轮椅上的时清屿,露家众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有露惊澜在经过他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留下一句:
“时清屿,好好享受你最后这点,有她存在的日子吧。”
露家众人离去,带给靖王府的,是比以往更甚十倍的冰冷与厌恶。
而时清屿独自坐在空荡的前厅,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已被冻结,无尽的悔恨,要将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