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古树内部,伊洛恩仍然独自一人站在一张宽大的圆桌前,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圆桌上铺开的,正是巨木之森的详细地图,上面已经被各种颜色的标记笔勾勒得密密麻麻,布满了箭头、圈点和注释,显示出被反复推敲的痕迹。
族长凯恩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伊洛恩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防御方案和应对策略,我们今天也已经反复讨论、修改很多次了。”
“但是,不还是没有商讨出能确保万无一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完美方案吗?”伊洛恩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地图上,声音里透着疲惫与固执。
“伊洛恩先生,您最近……心事太重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复仇之牙固然强大,但我们林语者联盟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请您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凯恩劝道。
“我知道……谢谢您,凯恩族长,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看看。”伊洛恩的声音依旧低沉,似乎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唉……”凯恩看着伊洛恩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伊洛恩先生,您也要多保重身体。”说完,他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
等到凯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伊洛恩才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重重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树屋内回荡。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力与不甘,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枷锁。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我到底,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呢?逃不掉的……终究是逃不掉的……”
他又想起了雷纳克斯,内心涌起一阵愧疚,“那孩子,雷纳克斯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擅自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躲在这里……我这个人,当得太差劲了……我估计,已经让他失望了吧……”
“那个女人说得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软弱,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就想逃避……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会一事无成……”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将脸埋入了阴影之中。
……
此刻,外面的雷纳克斯已经在树干上躺了许久,无聊地晃着双腿。
“唉,连凯恩族长都出来好久了,伊洛恩老师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或许他打定主意就是在里面过夜了也说不定。”一旁抱臂漂浮的渡随口接话道。
雷纳克斯听到这话,思考了一下,觉得有理:“额,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而就在他打算跳下树,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古树入口处终于传来了动静。
伊洛恩低着头,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在清冷的月光下,雷纳克斯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着一种失魂落魄的沉重气息。
当伊洛恩低着头,走到雷纳克斯所在的那棵大树下方时,雷纳克斯立刻坐起身,依旧晃着腿,朝着下面挥了挥手,用尽量轻快的语气打招呼:“伊洛恩老师,晚上好!你……还好吗?”
然而,令雷纳克斯万万没想到的是,伊洛恩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在看清是雷纳克斯的瞬间,他脸上闪过一抹混杂着惊讶、愧疚和不知所措的复杂神色,随后他居然转过身跑了?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欸?!”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让雷纳克斯愣在了树上,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连忙从树上一跃而下,稳住身形后,立刻朝着伊洛恩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等等!伊洛恩老师!你跑什么啊!是我啊,雷纳克斯!”
飘在一旁跟着的渡,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忍不住吐槽道:“说不定是雷纳克斯你现在的样子太吓人了,比如笑得像个半夜索命的怨灵之类的。”
雷纳克斯一边跑,一边没好气地回道:“要是我长得吓人,那渡你顶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岂不是你也很吓人了?”
“额……那当我没说。”渡听到这话瞬间哑口无言。
而前面奔跑的伊洛恩,听到身后雷纳克斯锲而不舍的喊声,混乱的思绪似乎被拉回了一些现实。
他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林间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上,背对着追来的雷纳克斯,肩膀微微起伏。
雷纳克斯见他终于停下,也松了口气,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呼……呼……伊洛恩老师,你……你到底跑什么啊!累死我了。”
然而,伊洛恩自己都说不清刚才那一瞬间为什么要跑。
或许是因为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雷纳克斯,或许是因为内心的羞愧让他下意识地想逃避。
他没有转身,甚至刻意避开了雷纳克斯的方向,用一种刻意营造出的、疏远而冰冷的语气回道:
“雷纳克斯,我留下的纸条不是说过,这几天不要随便出门吗?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乱跑,太危险了!快回去!”
然而,雷纳克斯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听话地离开,反而直起身,一步步走上前,语气平静:“伊洛恩老师,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而这句话就像利箭一般,精准地刺中了伊洛恩的心事,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转身,声音甚至更冷了几分:“快回去!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了,这对你没好处。”
雷纳克斯见此,不再犹豫,他直接绕到伊洛恩身前,坚定地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清亮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雷纳克斯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却执拗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