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提斯家宅邸,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艾丽夏脸色阴沉得可怕,她挡在父亲奥利弗面前,声音愤怒且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不管狄伦和莉迪亚?你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吗?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你的家族和攀附权贵吗?”
奥利弗却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女儿的悲痛,回道:
“你懂什么,艾丽夏!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劳伦提斯家族的繁荣和未来,你要知道,那可是王子!我们不是赫伦斯特那样的大家族,没有任何资本去对抗王权!要是惹祸上身,谁来负责?谁能承担国王的怒火!”
之后他话锋一转,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不过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国王陛下居然如此深明大义,理解我们的悲痛,陛下不仅给予补偿,甚至承诺亲自来参加狄伦和莉迪亚的葬礼!这是何等的荣耀!以后我们劳伦提斯家在王都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风光无限!”
“我相信,狄伦和莉迪亚在天之灵,知道他们最终为家族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贡献时,也会感到高兴和欣慰的吧!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艾丽夏听着父亲这番毫无人性的言论,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粉碎。
她明白,无论再说什么,都是没用了,她没有怒吼,没有反驳,只是径直朝着大门外走去,这个家,这里的空气,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窒息,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快到门口时,她迎面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兄长奥立克。
他没有生气,反而拦住艾丽夏说道:“妹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呀?脸色这么难看。”
“与你无关,让开!”艾丽夏的语气冰冷,充满生疏。
奥立克却仿佛没听出她的拒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妹妹,你别想太多,别继续钻牛角尖了。父亲大人他也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考虑,他有他的难处和远见,或许……狄伦和莉迪亚遭遇不幸,他们自己……也有一点点不小心呢?毕竟,谁让他们当时非要离护栏那么近嘛,唉……”
听完这话艾丽夏感觉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奥立克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奥立克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妹妹。
艾丽夏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她摔门而出,将自己投入外面冰冷的夜色之中。
艾丽夏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能做什么。
巨大的悲痛和背叛感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是靠着本能,漫无目的地在冰冷的街道上走着,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不知走了多久,当她茫然地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王那个她经常和康纳德见面倾诉烦恼的旧亭子外。
而亭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望着夜空上的圆月,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昏黄的魔法路灯勾勒出他暗金色的短发和略显疲惫的侧脸。
是康纳德。
他也看到了艾丽夏,站起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深深的关切:“艾丽夏?晚上好,没想到你也来这里了。”
“康纳德……”艾丽夏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只是干涩地说道:“谢谢你,今天谢谢你为狄伦和莉迪亚出头,如果不是你,可能他们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不会有……”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但是……我没有真正帮到他们。”康纳德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歉意和无力感。
“我没能改变任何结果,估计等葬礼结束,这件事就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被彻底翻篇。加害者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记得狄伦和莉迪亚曾经鲜活地存在过,记得他们遭遇了怎样的不公……”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艾丽夏强撑的伪装。
她不敢抬头,不想让康纳德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崩溃:“我到底……该怎么办,康纳德……我到底还能做什么……”
康纳德走上前,目光真诚而温暖地注视着她,声音沉稳而有力:
“说实话,艾丽夏,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就是如此不公和荒谬,狄伦和莉迪亚他们没有任何错,你的愤怒是天经地义的,你的绝望也是真实的。你有权拥有所有这些情绪,不要因为那些冷漠的人而压抑自己,不要让他们夺走你为弟妹悲伤和愤怒的权利。”
“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法对抗王宫里的那些人。但如果你需要有人记住这份真相,需要有人倾听你的愤怒和痛苦,我就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会记住狄伦和莉迪亚,我会记住他们的笑容,也会记住他们遭遇的不公,我会是你永远的倾听者。”
这番话,对她而言就是最温暖的光,照进了艾丽夏冰冷绝望的心底最深处的裂缝。
她一直强撑的坚强、压抑的悲痛、无人理解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康纳德,仿佛抓住黑暗中唯一的支柱,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压抑而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委屈。
康纳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抱着她,用自己的怀抱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