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兰的意识被二老裹挟着坠入封印的记忆深处。在漫长的殊死缠斗后,她终于抓住一丝破绽,以心镜术的千重折射强行挣脱束缚。
意识如游鱼归海,迅速沉入摩虹皇后的记忆主流。周遭能量开始具象化——转眼间,她已置身于翻滚的火山口中央。黑灰色灰烬永无止息地飘落,百米之下灼热的岩浆如奔涌的血液。尽管只是记忆投影,这末日景象依然令人窒息。
她继续追随着记忆流向,竟发现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翠绿的蕨类沿岩缝攀爬,星昙在结界边缘绽放荧光,一泓清泉在中央汇成明澈浅潭。年幼的李无成盘坐在青玉石台上,小脸紧绷地操控弦力光晕。冥海皇静立其身后,长发在热浪中纹丝不动。每当灰烬即将侵入这片净土,便被无形弦力场转化为晶莹星尘,簌簌落进潭水时发出清泉击石般的脆响。
在这片天然道场之中,另一道意识正如受惊的小兽般蜷缩在岩石后方,那正是逗留于此的李吉泽。
陆心兰飘至面前,声音里压着薄怒:“吉泽,你找到你要东西没?”
少年尴尬地垂下头:“...没...还没有,这些记忆都是些日常生活的琐事,不过我看见爷爷传授无成叔弦术,我倒是学了不少...”
“胡闹,现在是你学习的时间吗?赶紧跟我回去!”
“可是我...”
“可是什么可是...”陆心兰刚想跟他解释危险,两道金芒如毒蛇突袭,毫无征兆地缠上二人。
陆心兰急催心镜术,却觉精神海如同坠入冰窖,所有弦力流转皆被彻底禁锢。身旁的李吉泽更是闷哼一声,在金色枷锁收拢的刹那便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乳目二老的身影自混沌中浮现。
“咦?”张守愚枯瘦的手指虚点向昏迷的少年,“这不是李吉泽殿下么?他怎会在这里?”
“他和我们的事无关,先让他出去。”陆心兰说道。
张守拙轻笑了一声:“没事,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先皇的血脉,只要你听话到时候他会跟我们一起出去。”
陆心兰没敢再多说什么,她担心说的越多越容易被对方拿捏。
随即在两兄弟的催动下,第二镜面中的时光开始百倍千倍地飞逝。记忆如星河倒灌般奔涌,他们精准地奔向着某个节点,仿佛猎犬已嗅到秘密的血腥气。当时光流速渐缓,陆心兰能感觉到他们正在逼近目标。封锁记忆的黑色能量愈发躁动,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在意识边缘嗡鸣。
眼前的记忆片段依然寻常——摩虹皇后的每日几乎都是一样,早晨穿上工装,在矿区与流放犯们一同搬运矿石,午后回到家中做一些琐碎的家务,然后来到火山道场的边缘,静静地看着父子二人修炼弦术。唯一不同的是皇后日渐明显的孕相。
那腹中孕育的并不是李无成,而是公主祝灵枫。
女孩心想,难道冥海皇不惜动用禁忌之术,要隐藏的秘密是跟小公主有关?
当时间最终停驻在一个宁静的午后,陆心兰感到冥海皇的弦力已经近在咫尺,对于外来的意识体,每一寸空气都蓄满了弦力的重量;又像残酷的机关,即将将闯入者彻底碾碎。
“二位前辈,再往前我们都将湮灭于此。”陆心兰忍不住提醒。
“我们当然知道。”张守拙的声音毫无波澜,“秘密揭晓的一刻,你立即带我们出去。”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我绝不会让你们把秘密带出的。”
“那你就等死吧。”
他们似乎笃信人性,认定女孩终究会在死亡面前妥协。
就在二老全神贯注向前探索时,两道澄澈如冰刃的弦力毫无征兆的,精准贯穿了他们的意识核心。
兄弟二人枯瘦的身躯便骤然僵直。他们难以置信地望向对方的脑门——那里正绽开琉璃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至全身,最终二人的意识彻底分解成万千光屑,无声地消散在记忆的洪流中。
束缚着陆心兰与李吉泽的金色弦力锁也应声碎裂。
“师父!”女孩惊喜地喊道。
“是我。”房名的身形在尚未散尽的光屑间凝实,随即目光立即找到了摩虹皇后的方向,“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师父!”
二人带着昏迷的李吉泽,如逆溯激流的银色游鱼,沿着皇后意识的脉络疾速折返,而身后的黑暗能量如沸腾的墨潮般疯狂追来。就在那毁灭性的黑暗即将闭合的最后刹那,三人如同跃过龙门的金鲤,划出一道灼目的弧光,自那片黑色的深渊中彻底挣脱,跃回至第一镜面。
陆心兰也当即收敛心镜术,所有弦力涟漪瞬间平复。
安全屋的幽蓝光芒重新映入眼帘,老师的实体正静立在她面前,医疗舱内躺着仍在昏迷的摩虹皇后与李吉泽。陆心兰如濒死者重获新生般地深吸了一口气。
“师父,神道会那边?”
房名点了点头:“我已用弦力将罪证传至神道会,一小时前他们对真凶下达了通缉令。”
“哈哈我们的计划全部成功!无成妈妈终于没事了!这真是一趟奇妙的旅行!”女孩险些雀跃起来,却见老师眉宇间凝着未散的阴翳。
“师父,外面情况怎么样。”
“魔礼卫已经救下了艾琳和她幸存的同事,现在正在全力解决凶手。”房名喃喃道,“这次我们有一点没有算到,没算到竟有一段冥海皇封印的禁区。”
“幸好没有泄密,就不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秘密...”陆心兰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师父,我们这样往来皇后的记忆,她会不会...”
“没错,尘封的禁忌已被你在无意中打开了,皇后可能会慢慢想起来。”房名望向医疗舱中沉睡的侧脸,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