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正式开始,校园重新被喧嚣的人流和蓬勃的朝气填满。大一下学期的课程表发下来,沈念惊喜地发现,她和陆沐阳竟然有两门选修课是重合的——一门是《西方美术鉴赏》,另一门是《基础心理学》。
当她把这个“重大发现”在图书馆告诉陆沐阳时,他正低头翻着新发的教材,闻言只是抬了抬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沈念敏锐地捕捉到他翻书的动作停顿了半秒,而且……他好像没有立刻反对?这在她看来,几乎等同于默许和欢迎。
于是,沈念理所当然地把这两门课当成了他们的“固定约会”。虽然陆沐阳依旧会提前到教室,坐在靠后或者靠窗的位置,但沈念总会精准地找到他,然后抱着书本自然地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西方美术鉴赏》课在周四下午,阶梯教室,光线柔和。教授播放着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幻灯片,讲解着光影和人文主义精神。沈念对艺术史一知半解,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注意力很快就不集中了。她偷偷侧头看陆沐阳,发现他听得很专注,偶尔会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关键词,侧脸在投影仪变幻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沉静好看。
她悄悄在笔记本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苹果,下面写上:“比石膏像好看多了。”然后轻轻推到陆沐阳手边。
陆沐阳正看着屏幕上达芬奇的素描,感觉到手边的动静,垂眸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指尖在那行字上停顿片刻,然后拿起笔,在沈念画的丑苹果旁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极其精准、结构清晰的苹果素描轮廓,旁边用他特有的清瘦字体标注:“光影关系错误,明暗交界线在此。”
沈念看着那个瞬间变得专业起来的苹果和自己那行幼稚的字,脸颊一热,心里却甜丝丝的。她凑过去,用气声说:“陆老师,美术鉴赏你也要管啊?”
陆沐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屏幕,耳根微红,用笔尾轻轻敲了敲她的笔记本边缘,低声道:“听课。”
沈念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这种课堂上隐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懂的小互动,让她觉得整堂课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基础心理学》课则更有意思。教授喜欢互动,经常抛出一些案例分析或者心理测试。有一次,讲到“人际吸引的邻近性原则和曝光效应”时,教授半开玩笑地让同桌之间互相讨论一下“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沈念立刻来了精神,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沐阳:“陆同学,说说看呗?开学第一天,新生大会,你对我什么印象?”
陆沐阳显然没料到教授会来这么一出,更没料到沈念会这么直接。他身体微微僵住,视线飘向窗外,抿紧了唇,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喂,不能说谎哦,心理学讲究真诚!”沈念忍着笑,故意逼问。
“……吵。”陆沐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沈念没听清,凑近了些。
“很吵。”陆沐阳被迫重复,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窘迫,“迟到,还……很显眼。”
沈念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开学那天嚣张的出场方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得意地扬起下巴:“那说明本小姐天生耀眼!那你呢?”她反过来问他,“你对我的第一印象,现在有改变吗?”
陆沐阳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极淡的纵容?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讲台,留给沈念一个泛红的耳廓和一句轻不可闻的回答:
“……还行。”
只是“还行”两个字,却让沈念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甜甜的。她知道,从他嘴里说出“还行”,大概已经等同于“很好”了。
除了课堂上的靠近,沈念还发现陆沐阳的一个小变化。他依旧忙碌于学习和兼职,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避开所有人的关心。有时沈念带给他一杯热咖啡或一块点心,他不会再说“不用”,而是会低声道谢,然后默默收下。甚至有一次,沈念发现他换了个看起来新一点、容量更大的保温杯,她随口问了句“新买的?”,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旧的坏了。” 但沈念记得,他之前那个旧得掉漆的杯子,用了很久都没换。
这种细微的改变,像初春冰雪消融时,泥土里悄然探出的新芽,微小,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希望。沈念能感觉到,她正在一点点,真正地走进他的世界,而他也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她打开那扇紧闭的门。
周五晚上,沈念所在的社团有迎新活动,折腾到很晚才回宿舍。她累得瘫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沐阳发来的信息,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
【回来了吗?】
很简单的一句询问,却让沈念瞬间驱散了疲惫。她抱着手机回复:
【刚回来,累死啦!社团活动好麻烦。】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嗯。早点休息。】
典型的陆沐阳式结束语。但沈念却对着屏幕傻笑了半天。她知道,他开始在意她的行踪了,虽然表达的方式依旧笨拙而克制。
窗外,春夜的微风带来青草萌芽的气息。沈念躺在床上,摸着颈间的月光石项链,心里充满了对明天、对下一个课堂、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这个春天,因为身边那个沉默却温柔的少年,一切都变得格外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