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是世子时,老太君怕他沉迷美色,伺候他的丫鬟容貌和身材都是平平无奇的,一举一动规规矩矩,叫人索然无味。
眼下的丫鬟浑身写满了生动,仿佛没有经过人的规训。
魏恒尧心下一动,“过来帮我研墨。”
“是。”丫鬟走到桌前,伸出娇嫩手指捏起墨锭,笨拙地在砚台上研磨,偶尔不慎被墨汁沾到手指。
魏恒尧见了,眼睛顺着手指头移到丫鬟红彤彤的脸,恍惚之间看到稚嫩的李阿允在他眼前研墨。
他不由自主伸手教丫鬟如何研墨,“你叫什么名?”
“奴婢叫红儿。”
魏恒尧蹙眉,这名字太俗气。
“以后你就叫墨儿吧。”
“多谢公子赐名。”墨儿沾沾自喜,看魏恒尧的手依然紧贴着她手指。
絮絮姐姐果真没骗她,魏恒尧就吃这一套。
屋里气氛越热,屋外越冷。
魏国公府屋檐下,絮絮愁眉苦脸。
“皇后派人传话,要您三日后带世子进宫,国公夫人,这回进宫,不知能不能顺利离开皇宫。”
李阿允不语,抬头望漫天飞舞的雪花。
“真是天助我也,叫人多买米,从明日开始在城里城外施粥,直到我进宫后,再停止施粥,记得买好米。”
脑里飞快算了算成本,絮絮劝道,“前不久荒灾,城外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可见这回施粥本就花费不小,还要上好的米,那得花多少钱啊。”
李阿允眉眼弯了弯,“上好的米才香,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那真的是香得令人难忘。”
“可如今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需要您养,要不留着自己用?”
“眼下是传扬名声的好时候,我的名声越高,别人要动我,也得掂量一下值不值得用那么大的精力对付我们孤儿寡母。”
絮絮见李阿允坚持己见,只好领命去办事。
施粥时,李阿允抱着魏安出现在众人眼里。
天寒地冻的,魏安冷得哇哇大哭,惊得众人纷纷注视。
“瞧世子的小脸都冻红了,国公夫人,您快上马车回国公府吧。”絮絮大声道,“这儿有我们,您请放心。”
领粥的人听了,异口同声劝李阿允离开。
远处,魏晏头戴斗笠,看到李阿允母子受冻,强忍着没过去的心,抬手摁了摁斗笠。
李阿允站了一会,才带着歉意向众人行礼,转身上马车。
魏安撅小嘴,不高兴踢了踢脚。
李阿允连忙把魏安放下,目露愧疚,拿出膏药擦魏安肉乎乎的小脸。
“佑堂,受这些罪,都是为了让咱们娘俩能活下去。”
魏安听不懂,只知道他冻着了,脸颊有些疼。
马车里有暖炉,魏安感到热气腾腾,不哭了,但打了几个喷嚏。
李阿允见魏安眼角被冻住的泪珠融化,心疼地拿手帕吸干泪水,随后赶紧打开食盒,端出她早已叫人准备好的去寒汤药。
温温的汤药流进魏安嘴里,舌尖很快告诉他这汤药很苦,忍不住又委屈地哇哇大哭。
看魏安鼻子眼睛皱在一起,好像命苦的样子,李阿允不禁失笑,笑声夹杂着担忧。
“乖佑堂,吃了药就不生病了。”李阿允捏着手帕擦魏安吐出来的汤药,继续耐心喂药。
魏安再不愿意吃药,汤药还是顺着他的咽喉流到肚子里。
回到国公府,大夫给魏安把脉。
“国公夫人请放心,世子喝了汤药,并无大碍。”
李阿允落下心,叫人送大夫出府。
魏晏看到大夫走出国公府,谨慎地四处看了看,随即跟上大夫的脚步,询问大夫去国公府给谁看病。
大夫瞧魏晏不似好人的模样,想了想道,“给世子诊脉。”
“他怎么了?”
听出魏晏语气有些激动,大夫奇怪地瞅一眼魏晏,“天冷了,世子受了点风寒,老夫给世子开了药,眼下世子无恙。”
魏晏塞一锭银子给大夫,“就当没有见过我。”
“哎!”大夫瞧男人有些凶,不由得握紧银子,急匆匆跑回家。
入夜,李阿允睡前特意去看魏安,见魏安又恢复往常的活泼,才放心回屋喝了一碗去寒的汤药。
絮絮收起碗,示意丫鬟都随她出去,好让李阿允早点休息。
李阿允躺在床上一会,药效很快就上来,她瞬间睡过去。
“阿允……”
耳边痒痒的,响起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怪熟悉的,李阿允以为在做梦,睁开眼眸就见魏晏双手撑在她头边两侧。
微弱的烛火照到李阿允茫然的眼睛,魏晏看了,忍不住笑了笑,低头亲李阿允嘴角。
“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
李阿允愣住,还以为仍是在梦里,登时哭着抱住魏晏脖颈,“你怎么才来我梦中?”
魏晏哭笑不得,随后脑里划过母亲和大嫂的脸,难过埋进李阿允肩膀边。
“阿允,多谢你替我守护国公府,没叫国公府落到别人手里。”
肩膀沉了沉,滚烫的泪撞醒李阿允的神,这不是梦!
她眼睛上挂着泪,震惊地斜眼瞧隐忍哭泣的魏晏。
魏晏居然还活着!
顾不上魏晏是如何死里逃生,李阿允飞快想到魏晏兵败,跟随魏晏的将士们全军覆没,皇上没因此迁怒治罪国公府,已经算可以了。
若皇上知道魏晏活着,还偷偷回来国公府,那国公府就真的完蛋。
而且她计划的事,不能让魏晏打乱了。
李阿允抬手抚上魏晏后背,“子安,都过去了,你早点放下吧。”
“告诉我,大嫂为何自尽?”魏晏声音带着哭腔低沉道。
他知道母亲身子不好,因他“离世”深受打击,身子自然更不行了,母亲病逝,他能理解。
但大嫂身子康健,与大哥伉俪情深。
大哥的心愿就是希望大嫂能好好活着,大嫂不可能罔顾大哥的心愿自尽,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李阿允掩下痛楚,这一刻她理解了老太君,不敢告诉魏晏真相,生怕魏晏一气之下冲进大皇子府。
如今魏晏早就不是魏国公了。
李阿允又圈住魏晏脖颈娇嗔道,“子安,我生了我们的孩子,受了不少罪,你就不问问我?你不心疼我了。”
“没有,我无时无刻都挂念你。”
魏晏担心李阿允生气,连忙掏出护身符和珠花,跟献宝似的凑到李阿允眼前。
“你看,我都保管得好好的,每逢要死时,看到这些东西,我又有活下去的动力。”
李阿允见状心间酸涩一下,复杂地望进魏晏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