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后堂密室,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每一息都沉重如铁。空气里浓稠的药味混杂着新鲜的血腥气,凝滞不散,唯有几盏长明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墙壁上扭曲的人影拉长又揉碎,如同众人濒临崩溃的心绪。沈清漪僵立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魂魄仿佛已脱离躯壳,唯有目光死死锁在房间中央那张木榻上,锁在榻上那个被无数银针封住、周身弥漫着不祥冰蓝寒气的幼小身影上。阿尔丹面色青白如瓷,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眉心那点幽蓝印记闪烁着刺骨寒芒,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木易老人须发皆白,葛布长衫已被汗水浸透,他枯瘦的双手运针如飞,一根根银针带着嘶嘶破空声刺入阿尔丹周身大穴,试图激发她一线生机,引导那致命的寒气。汗水从他额角滑落,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着极大的心神。胡军医在一旁紧张地打着下手,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担忧。
沈清漪的指甲早已掐入掌心,鲜血染红袖口,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巨大的恐惧如同冰蟒缠绕心脏,每一次看到女儿因针刺而微颤,每一次感受到寒气似乎又浓一分,她的灵魂都仿佛被撕裂。脑海中闪过女儿往日的笑脸,闪过赵擎决绝的眼神,无边的悔恨与绝望反复冲刷着她千疮百孔的心防。
就在绝望几乎将她吞噬之际——
一直被沈清漪紧握在手中的“玄天鉴”,突然再次变得滚烫!不再是灼伤灵魂的炽热,而是一种温润如春日暖阳的温热!镜面上沉寂的金色符文缓缓流转,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金红色光晕!更令人惊异的是,当这光晕亮起时,阿尔丹眉心的幽蓝印记微微波动,周身寒气竟减弱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此镜……竟能引动并中和寒气?!”木易猛地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莫非……此镜本身,结合特殊法门,便能化解寒毒?!”
绝境中的一丝曙光!木易根据残破上古医典的推测,提出一个极其凶险的方法:以玄天鉴为媒介,沈清漪以至亲血脉为引,心意相通,将阿尔丹体内过剩阴寒之气导入镜中,由镜内纯阳之气中和化解!
“请先生教我!无论多险,本宫愿试!”沈清漪声音斩钉截铁,眼中是母性的决绝。
救治即刻开始!木易迅速以金针护住阿尔丹心脉,胡军医递上所需药物。沈清漪依照指引,割破手腕,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玄天鉴上。鲜血触及镜面,竟未被吸收,反而如同活物般,沿着那些金色符文的轨迹蜿蜒流淌,将符文逐渐点亮!镜面温度骤升,金红光芒大盛,将整个密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就是现在!抱元守一,意守丹田,将您对公主的牵挂、守护之念,毫无保留地注入镜中!然后,引导镜光,缓缓笼罩公主!”木易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沈清漪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心中只剩下对女儿最纯粹、最强烈的爱与守护的意志。她感到自己涅盘后的凤凰之力,随着心意,丝丝缕缕汇入掌心,注入那滚烫的玄天鉴中!
“嗡——!”
玄天鉴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镜面光芒暴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红色光柱,如同有生命般,缓缓罩向榻上的阿尔丹!光柱触及阿尔丹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呃啊——!”阿尔丹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鸣,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她眉心的幽蓝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芒,疯狂抵抗着金红镜光的侵入!两股极致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冲撞、绞杀!冰冷的寒气与炽热的镜光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阿尔丹体表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又被镜光迅速融化,周而复始,带来巨大的痛苦!
“阿尔丹!”沈清漪心如刀绞,几乎要中断施法。
“稳住!娘娘!这是寒毒反噬!必须顶住!”木易急声喝道,手中金针连闪,刺入阿尔丹几处要穴,勉强稳住她暴走的气息。
沈清漪咬牙,将更多的凤凰之力注入镜中,金红镜光更加炽盛,强行压制着冰蓝寒气。然而,那寒气极其顽固,且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灵性,不断冲击着镜光的封锁。就在这时,玄天鉴的镜面之上,异象再现!那原本柔和的金红光芒中,竟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蚁、扭曲盘旋的冰蓝色古老符文!这些符文与金红光芒交织缠绕,散发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诡异的气息!
木易脸色骤变:“不对!这镜中……不止有纯阳之气!还有一股极其隐晦的……极寒本源?!这两股力量……似乎在……共生?!”
他的话音未落,阿尔丹体内的冰裔血脉,仿佛受到了镜中那股极寒本源的强烈吸引,变得更加狂暴!冰蓝寒气不再仅仅抵抗,反而主动缠绕上金红镜光,试图将其……同化、吞噬?!
“噗——!”阿尔丹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小脸瞬间变成死灰色!眉心印记的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公主!”胡军医骇然失色。
沈清漪也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逆着镜光反噬而来,直冲心脉!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手中的玄天鉴变得滚烫与冰寒交替,几乎拿捏不住!
“娘娘!快停下!这镜子有古怪!”木易急声大吼,想要上前阻止。
“不!不能停!”沈清漪嘶声喊道,眼中布满血丝,带着疯狂的执念。她感觉到,阿尔丹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停下就是死!她不但没有撤回力量,反而将心一横,不顾一切地将体内所有凤凰之力,连同自己的生命本源,疯狂灌入玄天鉴!
“嗡——轰轰轰!”
玄天鉴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上的金红与冰蓝符文彻底失去了平衡,疯狂对撞、湮灭、重组!一道更加庞大、更加混乱、夹杂着金、红、蓝三色、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洪流,从镜中爆发出来,瞬间将沈清漪和阿尔丹吞没!
“娘娘!”
“公主!”
木易和胡军医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密室陷入一片混沌的光海!能量的嘶鸣、冰火的咆哮、以及沈清漪绝望的呐喊和阿尔丹微弱的痛呼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混乱的能量光芒渐渐散去。
密室一片狼藉。木易和胡军医挣扎着爬起,骇然望向中央。
只见沈清漪瘫倒在榻边,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手中依旧死死握着那面光芒黯淡、布满裂纹的玄天鉴。而榻上的阿尔丹……周身那狂暴的寒气竟然……消失了?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眉心那点幽蓝印记,依旧存在,但光芒内敛,不再刺眼,仿佛……陷入了沉睡?
成功了?还是……更可怕的异变?
木易踉跄着上前,颤抖着手搭上阿尔丹的腕脉,闭目感知良久,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困惑:“奇哉……怪哉……公主体内那肆虐的寒毒……似乎……真的被压制下去了?心脉虽弱,却稳住了?但这脉象……为何如此奇特?似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共存了?这……这究竟是福是祸?”
沈清漪虚弱地睁开眼,听到木易的话,挣扎着看向女儿。看到阿尔丹平稳的呼吸,她死寂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的亮光,泪水无声滑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女儿还活着……
她低头看向手中布满裂纹的玄天鉴,心中充满了后怕与更深的疑虑。这面镜子,到底是什么?雪山神殿……究竟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密室门被轻轻敲响,秦风压抑着激动的声音传来:“娘娘!木先生!我们派去北边打探消息的人……有信了!是关于……是关于镇国公的!”
沈清漪的心脏猛地一跳!赵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