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忍着身上隐隐作痛的酸痛，急匆匆地冲进那栋熟悉的楼房。
他快步走进电梯，按下四楼的按钮，趁着电梯上升的短暂片刻，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或者经历了一场高空坠物。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彼得走出来，迎面就是舞蹈室清新明亮的前台，一位衣着精致、气质优雅的夫人正坐在后面。
彼得立刻扬起一个礼貌却稍显匆忙的笑容：“下午好，索菲亚阿姨！”
索菲亚阿姨抬起头，看到是彼得，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噢，是彼得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她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嗯……你看起来气色真不错，好像……更精神了？”她委婉地表达了他似乎变得健壮了些。
彼得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结结巴巴地回应：“额…是、是的，可能…可能因为我最近多锻炼了一点……”
这个借口现在用起来越来越顺口了，虽然依旧有点心虚。
“噢，锻炼是好事，年轻人就该充满活力！”索菲亚阿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是来找西娅的吧？她还在老地方，原来的那间练习室。”
“谢谢您，索菲亚阿姨！”彼得如蒙大赦，赶紧道谢，朝着走廊深处那间熟悉的练习室快步走去。
彼得刚靠近那间熟悉的练舞房，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在门口停了下来，隔着透明的玻璃，愣愣地朝里面望去。
只见西娅将一头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优美修长的脖颈。
她穿着练功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标准的芭蕾舞姿势。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舒展与优雅，手臂的延伸，脚尖的绷直，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彼得屏住了呼吸，看着她助跑、轻盈地跃起——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她在空中短暂地停留，身姿舒展得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
然后，她又如同羽毛般悄然无声地落下，脚尖稳稳地接触地面，没有一丝笨重感。
她专注地重复着跳跃和旋转，完全没注意到玻璃窗外那个看呆了的身影。
彼得的心跳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舞蹈室里那个翩翩起舞的少女。
就在彼得看得全然入迷的时候，房间里专注起舞的少女一个轻盈的旋转，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外那个一动不动、直愣愣盯着里面的身影。
她动作微微一顿，定睛看去，发现是彼得。
西娅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停下了练习，朝着玻璃门外的彼得用力挥了挥手，用口型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彼得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像个傻瓜一样呆看了半天，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红色。
他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推开门走了进去，练习室内舒缓的音乐声瞬间将他包裹。
“彼得，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在门口傻站着当门神吗？”西娅笑着打趣他，一边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她因为刚运动过，脸颊也泛着健康的红晕，碧绿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彼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不敢长时间直视她：“我……我刚到，看你正在跳，就没好意思打扰……”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这个借口没什么说服力。
“是嘛？”西娅歪着头，带着点狡黠的笑意看着他通红的脸颊，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她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
她将毛巾搭在把杆上，走到放书包的地方，拿出了那本让她头疼不已的物理书。
“那就麻烦你了，帕克老师？”她将书本递向彼得，“希望这些公式在你眼里不像在我眼里那么像催眠符。”
彼得赶紧接过书，手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彼得轻咳一声，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试图忽略自己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脏。
“呃，我们从哪里开始？”他翻开书页，目光却忍不住又飞快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西娅。
她盘起头发后露出优雅的脖颈线条，在练习室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西娅凑近了些，指着某一章的内容，一股淡淡的香气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入彼得的鼻腔。
“这里，还有这里，”她苦恼地皱起鼻子，“完全搞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彼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公式和定律。
“这里其实不难理解，你看，它主要是讲……”他开始讲解，声音逐渐变得沉稳流畅起来，一旦进入他擅长的领域，那份不自在便慢慢褪去。
西娅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出疑问。
练习室里很安静，只剩下彼得清晰的讲解声、西娅偶尔的应答，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嘈杂。
阳光缓缓移动，在地板上拉长两人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复杂的原理终于被西娅理解，她高兴地轻呼一声：“啊！我明白了！彼得你讲得比老师清楚多了！”她兴奋地转过头，却发现彼得正看着她，眼神温和，带着一丝她未曾留意过的专注。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
练习室里的空气仿佛忽然停滞了一秒，音乐也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瞬间打破了练习室里那微妙的氛围。
两人都像被惊醒般，猛地别开脸，空气中弥漫起一丝尴尬。
彼得慌慌张张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清晰地写着“梅姨”。
他朝着西娅做了个“是梅姨”的口型，西娅理解地点点头，示意他先接。
彼得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梅姨？”
西娅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彼得脸上，她清楚地看到，彼得接起电话后，脸上那残留的羞涩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血色尽失，变得一片煞白。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消息，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什么……？”彼得的声音陡然变得颤抖，“……本叔叔？……在哪里？……我、我马上过来！”
电话那头梅姨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隐约传来，但西娅听不真切。
她只看到彼得挂断电话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彼得？”西娅担忧地轻轻抓住他的手臂，“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彼得猛地回过神，看向西娅，眼神里充满了慌乱：“西娅……我、我得立刻去医院……本叔叔他……他出事了……”
彼得的脸色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甚至来不及多解释，猛地转身就朝着练习室外冲去，连放在地上的书包都忘了拿。
“彼得！等等！”西娅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从未见过彼得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自己的外套和彼得的书包，立刻追了出去。
“索菲亚阿姨，我们先走了！”她只来得及朝前台喊了一声，身影已经跟着彼得冲进了电梯。
彼得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焦躁不安，手无意识地反复握紧又松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
“彼得，深呼吸，”西娅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一点，“哪家医院？我们怎么去？打车吗？”
彼得仿佛才意识到她的存在，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市…市中心医院。”
电梯门一开，他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两人冲出大楼，彼得下意识地就要往人少的小巷里冲，想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赶路。
西娅眼疾手快地一把死死拉住他：“彼得！你冷静点！看着我！”她强迫他面对自己，“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不能做危险的事！我们打车！这样最快最安全！”
也许是西娅语气中的担忧触动了他，彼得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但眼中的恐慌并未褪去。
西娅迅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几乎是把彼得塞进了后座，自己紧跟着坐进去，快速对司机报了地址。
一路上，彼得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划过的街景。
西娅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覆盖在他紧紧攥成的拳头上，用力握了握。
彼得的手冰冷得吓人，他微微一颤，没有挣脱，反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猛地刹停。
彼得甚至等不及找零，拉开车门就冲了进去，西娅匆匆付了钱，抓起两人的东西，紧跟在他身后。
急救室外的走廊上，梅姨正无助地靠在墙上，泪流满面。
一看到彼得，她立刻扑过来抱住他，泣不成声：“彼得……本他……他……”
彼得紧紧抱住梅姨，脸色惨白得如同走廊的墙壁：“梅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叔叔他怎么样了？”
西娅停在不远处，看着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眼眶也迅速红了。
她紧紧抱着彼得的书包，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