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庄园的走廊在下雨天总是渗着一种腐朽的冷，德拉科的手指划过潮湿的石墙，长袍下的黑魔标记就像一块溃烂的疤痕。
不——它比溃烂更糟，溃烂至少会结痂，而它只是沉默地发烫，像烙进骨髓的诅咒，在雨天隐隐灼烧。
房间壁炉里的火苗颤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投在挂毯上，投放在那些编织着马尔福家族荣光的家谱上。
母亲纳西莎的香水味仿佛还滞留在空气里，像是枯萎的玫瑰，有着一种精心维持的衰败感。
他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在国王十字车站的第九站台，第一次遇见的她，那个贯彻着他一生的女孩。
当时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蒸汽缭绕中，德拉科·马尔福昂着他那尖尖的下巴，灰蓝色的眼睛扫视着周围嘈杂的人群。
他刻意避开那些看起来“不够纯正”的巫师家庭，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崭新的长袍袖口。
“德拉科，别磨蹭了！”卢修斯·马尔福用蛇头手杖轻轻点了点儿子的肩膀，“一定要记住你代表的可是马尔福家族。”
纳西莎俯身为儿子整理领口，在他耳边低语：“你一定会被分到斯莱特林的，亲爱的！就像你父亲，你祖父，和所有马尔福一样。”
德拉科点点头，胸口涌起一阵既骄傲又忐忑的情绪，他拖着行李箱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刻意挑选了一个空包厢，不愿与任何人分享这独处的时刻——直到他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一幕。
站台边缘，一个金发女孩正蹲在地上，她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她面前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正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放在掌心的食物，女孩的裙摆被风吹起，像一朵绽放的花朵。
这让德拉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菲丽丝，该上车了！”一个圆脸的男孩在不远处喊道，胸前别着闪亮的“麦克米兰”家徽。
菲丽丝·麦克米兰——最后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站起身时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
德拉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既不像斯莱特林的冷绿，也不像格兰芬多的火红，而是温暖的、包容的，像融化的太妃糖。
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德拉科放下了骄傲，走出包厢跟上了那对兄妹。
“喂！”他叫住他们，声音比预想的要高一些，“你们会去斯莱特林吗？”
菲丽丝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她身边的男孩——厄尼·麦克米兰——警惕地向前半步。
“也许，可能会，”菲丽丝歪着头思考，“但去赫奇帕奇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我们家赫奇帕奇居多。”
德拉科感到一阵失望，但随即露出了熟悉的轻蔑。
“赫奇帕奇？”他嗤笑一声，“那可是饭桶和懦夫的摇篮，斯莱特林才是最棒的学院，只有纯血统和真正有天赋的巫师才能进入。”
厄尼的拳头瞬间握紧，但菲丽丝只是轻轻按住哥哥的手臂，脸上露出了那种让德拉科感到恼火的笑容。
“我爸爸说，”她的声音清脆极了，“判断一个巫师的价值不该看他的血统或学院，而要看他的选择与行动，赫奇帕奇出过许多伟大的巫师，比如纽特·斯卡曼德。”
“那个研究神奇生物的怪胎？”德拉科讥讽道，却感到一丝不安——父亲从未提起过赫奇帕奇也有名人。
“他编写了《神奇动物在哪里》，现在全世界都在用他的教科书。”菲丽丝平静地反驳，“而且，他曾在格林德沃的威胁下保护了一只默默然。”
德拉科张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他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等着瞧吧，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他转身大步离开，却听见菲丽丝在身后说：“希望你在霍格沃茨过得愉快，马尔福先生。”
那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真诚的祝愿，但这让德拉科更加烦躁。
他钻回包厢，砰的一声关上门，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窗外，菲丽丝的金发依旧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对他所有偏见的无声挑战。
列车启动后，德拉科在空包厢里来回踱步，皮鞋在地板上敲出节奏声。
窗户的玻璃上映出他苍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那个赫奇帕奇女孩凭什么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才是需要被教导的那个！
“克拉布！高尔！”他猛地拉开车厢门，对着走廊吼道，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孩立刻从附近的隔间钻出来，他们的脸上还沾着巧克力蛙的碎屑。
“听说哈利·波特在这列火车上，”德拉科扬起下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芒，“走！我们去会会这位大名鼎鼎的‘救世主’”
他刻意模仿着父亲提到波特名字时那种轻蔑的语调，但心底却涌动着难以名状的兴奋。
去找到波特，拉拢他，也许还能让他加入自己的小团体——这一定能抹去刚才与菲丽丝对话带来的不适感。
身后的克拉布发出粗哑的笑声，高尔笨拙地调整着领带，德拉科迈步向哈利·波特的包厢走去，左手却悄悄握紧了魔杖，杖芯传来异样的温热，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直到多年后，当他在扫帚棚里与菲丽丝的魔杖相对时，德拉科才明白——他的魔杖从第一眼起就认出了它的“兄弟”。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书桌上那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印着麦克米兰家族的纹章，火漆却是罕见的琥珀色。
德拉科没有动它，只是转身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液体在杯中晃动，灯光折射出的光芒竟与记忆中站台上的琥珀色糖珠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