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贝贝发动的“货币战争”,其效果是毁灭性的。如同蝗虫过境,黑石部落贸易小队携带的海量神赐币,在极短时间内,将白水部落内部残存的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实物还是对未来最后的希望——洗劫一空。
渔场、林地、猎场……一块块代表着部落生存根基的地盘,在族人为了换取活命口粮的混乱交易中,悄然易主。当最后几片相对肥沃的河岸土地也被“收购”之后,白水部落,这个曾经以盐立族、富庶一时的部落,已然被掏空了内脏。它剩下的,只有一片名义上仍属于他们的、贫瘠的领土,以及一群饥饿、疾病缠身、且失去了大部分生产资料的族人。
神赐币在这场疯狂的收购后,在白水部落内部彻底变成了笑话,甚至是一种耻辱的象征。它们堆积在一些家庭阴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连孩子都不会再去捡拾这些“漂亮的石头”。以物易物这种最原始的交易方式被迫回归,但可用于交换的物资少得可怜,交换比例也混乱不堪,一片狼藉。
真正的灾难,在收购潮退去后,才完全显现。
失去了渔场,意味着稳定的蛋白质来源断绝。
失去了优质的林地和猎场,意味着燃料、建材和兽皮的供应锐减。
失去了最好的土地,意味着未来的粮食收成将无法保障。
饥饿,如同最狰狞的幽灵,开始在白水部落的每一个棚屋间穿梭。浮肿的病人越来越多,哭声(无论是饥饿的婴儿还是绝望的成人)日夜不绝。曾经热闹的聚居地,如今死气沉沉,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所有人眼中,清晰无比——就是那个带来了神赐币,然后用这些“废石”夺走了他们一切的黑石部落神使,钱贝贝!
民怨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猛烈地爆发了。不再是指桑骂槐,不再是无力的抱怨,而是赤裸裸的、燃烧着仇恨的怒吼。
“钱贝贝!那个恶魔!她抢走了我们的一切!”
“黑石部落!他们是一群吸血鬼!用那些没用的珠子骗走了我们的土地!”
“我们活不下去了!都是他们害的!”
盐商莽,这个经历了破产、为奴、被放归,全程见证了神赐币如何一步步摧毁两个部落关系的“先知”,此刻站在了愤怒浪潮的顶端。他不再满足于散布言论,他直接带领着一群同样被仇恨吞噬的族人,冲到了白水部落与黑石部落的交界处,对着黑石部落的方向,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和呐喊。
“钱贝贝!你听着!我们白水部落就算全部饿死,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黑石部落的狗!你们助纣为虐!你们不得好死!”
“祖灵啊!睁开眼看看吧!降下雷霆,惩罚那些背信弃义、掠夺成性的恶徒吧!”
这些充满绝望和仇恨的嘶吼,虽然无法直接传到钱贝贝耳中,但其汇聚成的庞大负能量流,却如同实质的乌云,笼罩在两个部落的上空,连系统光屏都为之震颤。
泉首领躺在自己日益破败的居所里,听着外面传来的震天怒吼和哭泣声,心如死灰。他知道,白水部落已经完了。不是亡于天灾,不是亡于战争,而是亡于一场看不见硝烟、却更加彻底的经济掠夺。他后悔,后悔当初为何要那么热衷于与黑石部落交易,后悔为何没能早点看穿那些璀璨珠子背后的陷阱。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在黑石部落,钱贝贝通过系统,清晰地感知着来自白水部落方向那滔天的怨气与诅咒。那能量如此浓烈、如此纯粹,充满了毁灭与复仇的意志,让她即便处于系统的保护之中,也感到一丝寒意。
她完成了系统任务,保住了自己的账户,甚至通过收购获得了大片潜在资源的所有权。但看着光屏上代表白水部落生命活力的指标几乎全部归零,听着龙奕煊毫不在意地评价着“蝼蚁的哀嚎无需理会”,她第一次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了一种深切的、无法用佛系来掩盖的迷茫。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绝了?”她下意识地低声问了一句,不知是在问系统,还是在问身边的龙奕煊,又或者,是在问自己。
龙奕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金色的竖瞳里满是不解。
“绝?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他们无力守护自己的财富(在他看来土地也是财富),被掠夺是必然结局。贝贝,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他无法理解她此刻的情绪波动。
而在黑石部落内部,巫师鸠几乎要仰天长笑。白水部落的崩溃和那冲天的怨气,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催化剂”!
“时机已到!时机已到!”他在黑暗中手舞足蹈,对着他那些眼神狂热的追随者喊道,“白水兄弟的鲜血不会白流!他们的仇恨,将点燃我们复仇的火焰!祖灵已经降下启示,推翻那个邪魔和她那套邪恶规则的时候,到了!”
白水部落的经济崩溃,不仅仅是一个部落的悲剧,更是一声响彻云霄的警钟,一个血红色的信号。它用最极端的方式,宣告了钱贝贝经济实验在外部依附体上的彻底失败,并将积蓄已久的矛盾,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暴力边缘。民怨沸腾的矛头,已经不仅仅是指向黑石部落,更是精准地指向了钱贝贝本人。她不再是那个带来繁荣(哪怕是扭曲的)的神使,而是在所有人眼中,变成了带来灾难、掠夺和死亡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