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悬于墨染般的夜空,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清辉。黑石部落沉浸在疲惫的睡梦中,唯有风声穿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而在部落最边缘,靠近禁忌林地的一座低矮石屋内,一点摇曳的、不祥的火光正在跳动。
巫师鸠的石屋,与外界的生机勃勃格格不入。墙壁上涂抹着用鲜血和不明颜料混合绘制的扭曲图腾,角落里堆积着风干的兽首和不知名生物的骨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草药与腐烂气息。
此刻,鸠正跪在屋子中央一个小小的、由黑色石块垒砌的祭坛前。他脱去了平日象征身份的羽毛斗篷,枯瘦的上身涂满了灰白色的泥浆,勾勒出象征死亡与诅咒的纹路。他深陷的眼窝在跳动的火光下如同两个黑洞,里面燃烧着不甘、怨毒,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面前祭坛上,摆放着几件“贡品”:一小撮从兑换点附近偷偷收集来的、沾染了“神赐币”气息的泥土;一块岩在获得自由时,因激动而遗落、被鸠心腹捡到的、微不足道的兽皮碎屑;甚至还有一丁点从钱贝贝和龙奕煊居住石屋外扫集的尘土。
这些,在鸠看来,都蕴含着那两个“伪神”及其“诅咒之物”的气息。
“伟大的祖灵啊……”鸠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双手高举,手中紧握着一把用黑曜石打磨的、锋利无比的匕首,匕首上沾染着刚宰杀的夜行蝙蝠的血液。
“睁开您沉睡的眼眸,看看这片被玷污的土地吧!”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哭腔,“外来的邪魔,用虚假的光辉蒙蔽了您子民的双眼!用冰冷的石头,窃取了部落的财富与灵魂!”
他手中的匕首猛地划破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枯瘦的胳膊流淌而下,滴落在祭坛前的泥土中,发出“滋滋”的轻响。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更加狂热。
“他们践踏了祖先的规矩!让奴隶与主人平起平坐!让闪亮的石头取代了勇士的荣光与猎人的收获!”
“他们不是神!是带来灾祸与混乱的邪魔!他们的光芒是毒药,他们的规则是枷锁!”
鸠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吟唱着古老而拗口的咒文,声音诡异而扭曲,仿佛在与冥冥中不可名状的存在沟通。他祈求祖灵降下怒火,驱逐伪神,让部落回归“正轨”,让兽皮与贝壳重新成为荣耀的象征。
随着仪式的进行,石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温度骤然下降。墙壁上的图腾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一种阴冷、污秽的气息开始弥漫。
就在鸠的咒文达到最高亢、他几乎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献祭出去的时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冰冷,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毒蛇,骤然钻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祖灵的回应!祖灵的低语是混沌、是狂暴、是带着蛮荒气息的!而这道力量,是绝对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它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鸠与祖灵之间那微弱而模糊的联系,反而将一股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绝望的意念,强行灌注到他的灵魂之中!
鸠的吟唱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冻结,一股远超他理解范围的、浩瀚而冷漠的意志,如同俯瞰蝼蚁般,扫过了他的灵魂。
他“听”到了,那不是声音,而是一道直接烙印在他意识里的、冰冷无波的信息流:
【检测到低维干扰协议……分析中……】
【目标:阻碍新规则建立……可利用……】
【注入次级执行指令:强化‘排斥’概念,引导目标行为……】
【能量标记已附加……】
下一刻,那股冰冷的触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
鸠“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身上的泥浆,带来刺骨的寒意。祭坛的火光依旧在跳动,但他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后怕与茫然。
刚才……那是什么?
祖灵吗?
不!绝不是!
那是一种比祖灵更可怕、更无法理解的存在!
但它……似乎回应了他的祈求?虽然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承受的方式。
鸠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祭坛上那些“贡品”,又感受着灵魂深处那道刚刚被烙印下的、冰冷的“标记”,一个扭曲而疯狂的计划,开始在他被恐惧和怨恨填满的心中滋生。
他不知道那冰冷的存在是什么,但他知道,它似乎……不喜那两个外来者?
它赋予了自己某种……“力量”?
“伪神……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鸠发出如同夜枭般的低沉狞笑,在昏暗的石屋内回荡。
他并不知道,他感受到的冰冷,并非来自任何祖灵或邪神,而是来自那个发布“建立并摧毁”任务的系统。系统只是将他视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加速进程(无论是建立还是后续摧毁)的棋子,随手注入了一点引导性的能量。
而这场黑暗仪式,以及系统隐晦的插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波澜,即将改变黑石部落的命运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