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疏影站在地下指挥中心门口，手还放在门禁卡上。主控台的灯都灭了，只有角落的一块屏幕闪着红点，显示平壤方向有信号波动。她没看那屏幕，转身就走，脚步很稳，但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
那里空了。
周媛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小盒子。“你该休息了。”她说，“我已经设置了自动警报，九爷那边一有动静就会提醒。”
岑疏影没说话，看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她三十六小时没睡觉，脑子很沉，像压了东西，但她不想睡。她怕闭上眼，那些画面又会出现——爸爸的车冲出护栏，妈妈的手表在雨里飞出去，摔在地上，裂痕从三点位置裂到六点。
“把盒子给我。”她终于开口。
周媛递过去。盒盖打开，里面是那块cartier坦克表。表盘上的裂痕还在，但用一条很细的金属线缝上了，像重新拼好的地图。背面刻着一行字：to my daughter, with all time.
“技术组根据江临川留下的资料复原的。”周媛说，“芯片藏在裂缝里，能连低轨卫星，定位精度到厘米级。他们说，比原来的机芯更准。”
岑疏影轻轻合上盒盖。“帮我联系他，让他来一趟私人会客间。”
“现在？”
“越快越好。”
半小时后，江临川推开会客间的门。外面刚下过雨，他冲锋衣的肩膀湿了一片，头发还在滴水。他左腕上的机械表表面有点发亮，像是刚发热过。
他没问为什么叫他来，只看了岑疏影一眼就明白了。“你又没睡。”
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那个银盒子。“我让人把这块表修好了。”她说，“它以前只能走时，现在还能指路。”
江临川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水珠顺着袖子滑下来，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小湿点。
“你知道它为什么会裂吗？”她忽然问。
“因为那天刹车太急。”
她抬头看他，有点意外。
“我不是猜的。”他说，“我看过行车记录仪的数据。你父亲踩刹车的时候，表盘承受了十二倍重力。它没碎，是因为材质够硬。”
岑疏影低下头，手指轻轻划过盒盖。“我一直觉得它是坏的。裂了，就不完整了。”
“但它还在走。”
她轻笑了一下，声音很小。“所以我让人修了。不只是修表盘，还在裂痕里加了东西。”她打开盒子，拿出手表，“这是你的航天蓝图。KJc下一阶段的轨道部署方案，全在里面。”
江临川伸手接过。指尖碰到表盘时，感觉有一点点凸起——那是微型量子存储模块的边缘。他没说话，抬起左手，把两块表背对背贴在一起。
机械表轻轻震了一下。
一道蓝光闪过，不到一秒。他脑子里响起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密度量子模块，身份认证通过。同步完成。】
他松开手，看着岑疏影。“以后这两块表，一块计时，一块导航。”
“你懂我的意思。”她说。
“懂。”他点头，“你是说，过去的事改不了，但可以变成新的意义。”
她没否认。耳朵慢慢变红，像是心里的紧张终于露了出来。她想说点别的，可喉咙干，只咳了两声。
江临川立刻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她身边。他握住她的手腕，皮肤很凉。“你体温太低了。”
“我没事。”
“你有事。”他打断她，“三十多个小时没休息，心跳不稳，呼吸也慢。这不是累，是身体在报警。”
她想抽回手，没抽动。他抓得很紧。
下一秒，他直接把她拉进怀里。右手搂住她的肩，左手拿着两块表，贴在她背上。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比刚才的震动更真实。
“你说定位。”他在她耳边说，“那就定位到我这儿。”
岑疏影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她没说话，把手放在他胸口，感受那份温度。太久没靠近别人，连呼吸都不顺了。
窗外城市灯火一片，像倒过来的星空。屋里很安静，只有两块表偶尔发出“滴答”声。同步之后，它们好像还在交换数据，蓝光十几秒闪一次，像是确认连接还在。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做。”她终于开口。
“做什么？”
“打破规则。你一向讲效率，不喜欢没必要的接触。”
“我也以为我不会。”他说，“但现在觉得，有些事算不清楚。”
她抬头看他。灯光照进她眼里，像冰开始融化。
“如果这算没必要的接触，”她说，“那你已经失败了。”
“我不觉得是失败。”他低头，额头碰着她的，“我觉得是赢了。”
她没再说话，把脸埋进他肩窝。湿冷的冲锋衣贴在脸上，有雨水和金属的味道。她突然觉得很累，眼睛越来越肿。
江临川感觉到她身子变沉。他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小声说，“就这样一会儿。”
他停了一下，点头。“好。”
两人站着不动。时间好像变慢了，又被挤进每一次呼吸里。直到她的手指轻轻收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江临川。”
“我在。”
“这块表……以后别弄丢。”
“不会。”他说，“它现在是我的一部分。”
她嘴角动了动，像要笑，又像想说什么。话没说出来，身子晃了一下。
江临川马上扶住她胳膊。“你撑不住了。”
“我只是……有点晕。”
他不再犹豫，一手托住她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来。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慢慢平稳。他走向门口，脚步很稳。
会客间的灯还亮着。桌上的两块表并排放着，机械表的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航天表的蓝光又闪了一下，很快消失。
江临川抱着岑疏影走出门，电梯门缓缓关上。
监控屏关闭前的最后一幕，两块表同时震了一下，蓝光和金属光重叠，像是一次无声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