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捣药杵砸在窗台木框上，发出“咚”的闷响，木屑溅起时，她才敢睁开眼——头鼠被砸中侧脸，正歪着脖子磨牙，嘴角的涎水滴在青砖上，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身后的两个孩子吓得往药柜缝里钻，小的那个攥着她的衣角，哭声憋在喉咙里，像只受惊的猫。
“别怕，有姐姐在。”李青把捣药杵横在胸前，后背紧紧贴着药柜，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罐，里面是苏荣备好的硫磺粉。她突然想起苏荣说的话：“药材也是武器，实在打不过，就往它们眼睛里撒炉甘石粉。”
头鼠身后又窜进三只黑鼠，体型比昨夜的怨毒鼠小些，但耳朵尖泛着青黑，显然也带了毒。它们呈三角状围过来，爪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目光死死盯着药柜顶上的铁皮盒——那里装着孩子们攒了半月的糖果。
“要吃的？”李青突然想起黄鼠狼说过，这些畜生虽凶，却抵不住甜香。她慢慢挪动脚步，指尖勾住药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是做蜜饯剩下的麦芽糖。头鼠似乎听懂了，动作顿了顿，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就在这时，最小的孩子突然哭出声：“我要吃糖……”声音刚落，头鼠猛地扑过来，李青下意识挥杵横扫，正好砸在它前爪上，听得见骨头碎裂的轻响。黑鼠惨叫着后退，另外三只立刻补上，其中一只跳上药柜，爪子扒拉着铁皮盒，“哐当”一声，盒子摔在地上，水果糖滚得满地都是。
孩子们忘了哭，直勾勾盯着滚到脚边的糖。李青趁机抓起一把麦芽糖，往斜后方扔去，黑鼠群果然被吸引，疯了似的扑向糖块，发出争抢的嘶咬声。她赶紧拽起孩子们往内屋跑，刚摸到门框，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头鼠竟撞翻了药架，当归、枸杞、陈皮撒了一地，混着黑鼠的爪印，像幅混乱的泼墨画。
“往炼丹房跑！”苏荣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伴随着银针破空的轻响。李青抬头，看见苏荣正站在墙头，手里的银针如暴雨般落下，每根针都精准钉在黑鼠的七寸处。她身后跟着黄鼠狼，嘴里叼着捆浸了雄黄酒的麻绳，见一只黑鼠想逃，纵身一跃缠了上去，小黄鼠狼们则一拥而上，用爪子堵住对方的嘴。
李青刚把孩子们推进炼丹房，就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头鼠拖着断爪追来，眼睛红得像燃着的炭，嘴边沾着麦芽糖的黏丝，显得又凶又滑稽。她急中生智，抓起灶台上的铜壶——里面是苏荣熬了半天的药汤，滚烫的药气混着当归和艾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给你！”李青猛地将药汤泼过去，头鼠被烫得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上的黑毛瞬间卷成焦团。它踉跄着后退，撞在堆着草药的竹筐上，筐里的苍术、白芷撒了它一身，那味道辛辣刺鼻，黑鼠顿时抽搐起来——苏荣说过，这类鼠妖最怕烈性草药的气味。
“干得不错。”苏荣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两根银针，见头鼠不动了，才转身对孩子们笑了笑，“来，姐姐给你们糖吃。”她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去，指尖沾着的药汁蹭在糖纸上，留下点褐色的印子。
李青靠着门框喘气，看着黄鼠狼指挥孩子们捡地上的糖果，突然觉得刚才的惊险里，竟藏着点奇怪的热闹。她弯腰捡起块被踩扁的麦芽糖，上面还沾着根当归，放进嘴里嚼了嚼，甜丝丝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倒也不算难吃。
“这些鼠妖怎么没完没了？”李青问。苏荣正在用石灰粉圈住黑鼠的尸体，闻言直起身：“它们是鼠妖的‘余孽’，说白了就是来报仇的。不过……”她突然凑近药架，闻了闻散落的药材，“这里混进了‘蚀骨草’的味道，难怪它们这么疯狂——这草的根汁会让妖物变得狂躁，却也会加速它们的死亡。”
李青这才注意到，药架最底层的抽屉裂了道缝，里面的蚀骨草果然少了几株，断口处还沾着鼠爪的划痕。“是昨晚没清理干净吗？”她有些懊恼。
“不，”苏荣摇头，指着抽屉锁孔，“是被人撬开的。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生。”她的目光落在院墙的破洞上，那里的木柴堆明显被动过，“应该是趁我们处理怨毒鼠的时候溜进来的，手法挺利落。”
黄鼠狼突然叼着块撕碎的布片跑过来，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那是镇上布庄王老板的记号。李青愣了愣：“王老板？他不是最怕鼠妖吗，上次见了只老鼠都吓得爬上柜台……”
“怕，不代表不会做坏事。”苏荣接过布片，指尖捻着布角冷笑，“他八成是想借鼠妖的手搅黄我们的药材生意，毕竟下个月就是药材交流会了。”她把布片扔进火盆，火苗舔过布料，发出噼啪的声响，“不过他千算万算，忘了蚀骨草的药性，反而帮我们除了这批余孽。”
孩子们已经被哄得眉开眼笑，正围着黄鼠狼学怎么用甘草根编小兔子。李青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正在打包药材的苏荣，突然觉得这药铺里的药香，不仅能驱散妖气，还能把慌乱的日子熬出点甜来。她拿起捣药杵，开始收拾散落的药材，当归混着麦芽糖的味道粘在杵上，倒像是种新奇的香料。
“对了，”苏荣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这个给你。”里面是淡黄色的药膏，“刚才被黑鼠刮到的地方擦点，免得留疤。”她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硬拼，喊一声就行——我们又不是单打独斗。”
李青接过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心里暖烘烘的。窗外的阳光透过药铺的木格窗照进来，落在散落的药材上，把当归的纹路照得格外清晰，也把孩子们的笑声折成了碎片，混在药香里，飘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