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着从“遗产回廊”中获取的宝贵知识——最本源的谐律原理和部分破碎的星图碎片,火种同盟舰队撤离了哀歌星云。归途的气氛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弥漫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暗涌。
哀歌星云中遭遇的“观察者”那冰冷的注视,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位知晓内情的高层心头。那超越了物质与精神层面的“观察”,其背后代表的含义细思极恐。他们对抗的,或许不仅仅是追求静滞的守望者,还可能触及了宇宙更深层次的、他们尚无法理解的秩序或存在。
与此同时,从遗产回廊中解码出的部分基础谐律知识,被琉璃整理成可理解、可初步应用的资料库,开始在同盟内部有限度地传播、研究。这如同在干涸的土地上注入了清泉,立刻引发了技术层面的革新热潮。一些文明的技术人员尝试将这些原理与自身科技结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进展:能量利用效率提升,护盾对静滞规则的抗性增强,甚至出现了新型通讯技术的雏形。
然而,技术的进步并未能弥合同盟内部日益加深的裂痕,反而在某些方面加剧了矛盾。
问题的核心,再次回到了资源与方向上。
一部分文明,主要以在卡戎走廊和哀歌星云战役中损失较小、或科技树与谐律原理契合度高的为代表,主张激进发展派。他们认为,应该集中同盟所有资源,全力消化新获得的知识,尽快将本源谐律转化为更强大的武器和防御系统,甚至以此为基础,主动寻找并攻击守望者的其他重要据点,将战争推向敌方腹地。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守望者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必须趁其未能完全反应过来前,利用技术代差扩大战果。
而另一部分文明,主要是那些损失惨重、需要时间休养生息,或是其文明特性偏向保守的,则组成了稳固防御派。他们主张,当前同盟根基尚浅,内部整合远未完成,不应贸然进行大规模远征。应该利用哀歌星云获得的声望和技术,吸引更多幸存文明加入,巩固现有星域,建立稳固的防御圈和后勤基地,积蓄力量,徐图后进。他们警告,盲目扩张可能会重蹈卡戎走廊的覆辙,甚至可能引来“观察者”那种不可抗拒力量的直接干预。
两派在火种议会上争论不休,意识流的交锋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毫不逊色。激进派指责防御派懦弱短视,贻误战机;防御派则反驳激进派好大喜功,将同盟拖入万劫不复。
作为同盟的核心与裁决者,林珩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理解激进派渴望复仇和打破僵局的迫切,也明白防御派对生存和稳定的渴望。他体内的“盖亚之种”传递着对生机与平衡的渴望,起源密钥则对星图碎片指向的未知充满探究的悸动。
他召开了数次核心闭门会议,试图调和矛盾,寻找中间道路,但收效甚微。分歧已然根深蒂固。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时,夜枭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他们成功部分破译了之前从晶析族叛徒那里截获的、关于“最终庇护所”的加密信息。破译出的内容指向一个位于已知宇宙边缘的、极其隐秘的坐标,并且提到那里存在着“脱离纷争的终极净土”。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在议会中炸开。
防御派如获至宝,认为这可能是文明的最后退路,主张派遣力量进行侦察;而激进派则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是守望者或者类似存在散布的、瓦解抵抗意志的诱饵,坚决反对分散宝贵的资源和注意力。
争论的焦点,从“如何战斗”,转向了“是否存在退路”。
林珩看着议会中分裂的意志,感受着同盟内部那愈发明显的离心力。他知道,必须做出一个明确的抉择了。这个抉择,不仅关乎战略方向,更将决定火种同盟未来的命运——是成为一把燃烧自己、刺向黑暗的利刃,还是成为一个寻求延续、可能偏安一隅的火种保存库?
他缓缓站起身,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共鸣场中,纷杂的争论暂时平息,等待着他的声音。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不是作为议会的成员,而是作为……共同承载着‘火种’的个体。”
他决定,暂时搁置议会表决,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覆盖同盟所有成员的“火种共鸣大会”。他要将现状、分歧、以及那份关于“最终庇护所”的情报,毫无保留地呈现给每一个人,让集体的意志,来决定未来的道路。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人心,是信念,是这个新生同盟能否在内外交困中,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