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回到林夕身边，压低声音，将他与凉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他原以为会看到林夕凝重的表情，或是听到她立刻否决这个危险的计划。
然而，林夕听完，只是掀开眼帘，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波澜，只有一句淡淡的问话。
“你自己，怎么想？”
林凡怔了一下。
她没有给答案，而是把问题抛了回来。
他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坚定：“我想去，这是个机会。”
“莫甘娜肯定没安好心，她想利用我。但那个引擎算法，我也确实需要它来续命。”
“所以，我想赌一把。”
他说完，心头不免有些忐忑，像一个等待导师评判成绩的学生。
林夕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不错。”
她点了下头，眼神里是清晰的赞许。
“还没被吓傻，知道在绝境里找机会，这是一个战士该有的嗅觉。”
得到女王的肯定，林凡心里那点紧张顿时化为得意。
“不过，”林夕话锋陡然一转，“你的想法，天真得像个孩子。”
“啊？”林凡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以为她只是想利用你？”林夕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不，她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这次行动，把你从里到外彻底看透，评估你能力的上限、本质，以及……你是否能被她掌控。”
“那个所谓的数据中心，就是她为你准备的舞台，也是牢笼。她会制造绝境，逼你毫无保留地表演，直到你的所有秘密都暴露在她的眼皮底下。”
冷汗，从林凡的额角渗出。
他只看到了第一层鱼饵，莫甘娜却已经在第五层布好了天罗地网。
而林夕，则是在大气层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那……还去吗？”他声音都弱了三分。
“去，为什么不去？”
林夕的回答，再次让林凡的思路宕机。
“送上门的棋盘，没有不落子的道理。”
她看着林凡，那份属于神圣凯莎的绝对自信，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想看你的底牌，我们就掀一张给她看。”
“但看哪一张，怎么看，什么时候看。”
“规矩，得由我们来定。”
林凡看着她运筹帷幄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格式化后，又被注入了全新的操作系统。
“女王陛下……不，林夕，你已经有计划了？”
“当然。”
林夕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动作优雅从容。
“走，去找你的‘冰姐’，告诉她，你同意了。”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先给你……补一课。”
“补课？”林凡满脸都是问号。
……
很快，林凡就在卡车颠簸的角落里，理解了“补课”的含义。
“从现在起，你要学习的第一件事，是欺骗。”
林夕的表情无比严肃，和平日里那个温婉的“林夕”判若两人。
“欺骗你的敌人，欺骗莫甘娜，甚至……欺骗你自己。”
一根纤秀的手指，点在了林凡的眉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你的【绝对量子掌控者】，太完美，也太‘诚实’。每一次发动，量子之海的涟漪都清晰可闻。莫甘娜能感觉到，即使她无法解析。”
“所以，你需要为它穿上一层劣质的外衣。”
“从现在开始，在你的意识里，构建一个虚假的能力模型。”
林夕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引导力，仿佛在直接修改他的认知。
“记住，你不是什么量子掌控者。”
“你只是一个侥幸觉醒了‘分子重构’基因的、粗糙的三代超级战士。”
“你的能力不是凭空造物，而是分解周围的物质，再进行重组。这个过程很慢，很吃力，而且经常失败。”
“你无法干涉能量，只能影响物质。你无法瞬间置换，只能像个蹩脚的搬运工一样，缓慢地移动原子。”
林夕每说一句，林凡就感觉自己的金手指上，被套上了一层层沉重的枷锁。
那原本无所不能、如臂使指的力量，仿佛真的被降级成了一个笨拙又低效的“山寨货”。
“这……好难受。”林凡皱起眉，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他无比憋屈。
“这是‘自我认知锚定’。”林夕淡淡解释，“用一个虚假的认知，覆盖你真实的权限。从今往后，在莫甘娜面前，你的一切行为，都必须在这个‘虚假模型’的框架内进行。”
“举个例子，你想变一杯水。”
“你不能再直接聚合空气中的水分子。”
“你必须伸出手，假装在分解旁边的一块石头，从里面‘提取’氢和氧，再让它们‘缓慢’地结合。整个过程，你要表现得汗流浃背，头晕眼花，甚至最后因为‘精神力不支’而失败。”
林凡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吗？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他还是不解。
“为了让她相信，你的能力‘不过如此’。”林夕的眼眸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只有让她觉得你的能力有极限、很粗糙、可以被她理解和掌控，她才会彻底放松警惕，把你当成一个有点用处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必须立刻抹除的威胁。”
“这，就是我们反杀她的第一步。”
林凡感觉一道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高！
实在是高！
这是从认知层面，给莫甘娜设下一个巨大的陷阱！
让她用一个错误的定义，去推导一个错误的答案！
“我明白了！”林凡重重点头。
“明白不够，要练。”林夕指向他腰间的水壶，“现在，把里面的水，变成冰。”
“记住，用你的‘新能力’。”
“好！”
林凡深呼吸，闭上眼。
他开始催眠自己：我不是神，我只是个菜鸟，我的能力很垃圾……
他伸出手，覆盖在水壶上。
他极力压制住自己一个念头就将水冻成冰块的本能，开始“想象”。
想象自己在费力地“抽取”水分子的热量，再把这些热量，吃力地“转移”到空气中。
这个过程，在他的“表演”中，艰难无比。
他的额头，真的开始冒汗，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
这比他之前秒杀饕餮军团，累上十倍！
因为他不仅要执行操作，还要分出巨量心神去维持那个“虚假模型”，并且模拟出“吃力”的生理反应。
几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如何？”林夕问。
林凡晃了晃水壶，只听见几声冰碴碰撞的微弱声响，大部分水，还是液体。
“失败……了，只成功了一点点。”他有气无力地回答，脸上满是挫败。
林夕的嘴角，却再次勾起。
“很好。”
她能感觉到，刚才林凡使用能力时，那股量子波动微弱、断续，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莫甘娜那种级别的大神眼中，这完美符合一个三代超级战士，在勉强驱动一个不成熟能力的表现。
天衣无缝。
“继续。”林夕下达命令，“直到你把这种虚假，刻进你的本能。”
“是！”
接下来的两天路程，林凡开始了苦不堪言的“影帝”特训。
他不断用那“蹩脚”的分子重构，去做各种小事。
比如，把一块石头磨成沙子，再把沙子捏回石头，每次都把自己搞得摇摇欲坠。
又比如，把一片树叶的颜色从绿色变成黄色，结果只变了一半，就“力竭”倒在一旁。
车厢里的士兵们看他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同情，最后变成了看傻子。
蔷薇更是眉头紧锁，觉得这家伙神神叨叨，怕不是战争创伤后遗症。
只有凉冰，靠在角落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眼神里的探究，逐渐变成了轻蔑和不屑。
果然是个半吊子。
能力不稳定，消耗巨大，效果还差得可怜。
就这种水平，也配让她忌惮？
看来，是自己高看他了。
她彻底将林凡，划归到了“可利用的工具人”范畴。
而林凡，在一次次“失败”和“虚弱”的表演中，却对自己的力量，有了全新的感悟。
他发现，当他试图去“模拟”一个低级能力时，他反而能更清晰地看清，【绝对量子掌控者】与普通能力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感觉，就像一个数学博士，回头去做小学生的加减乘除。
过程虽然枯燥，却让他对自己掌握的“宇宙公理”，有了更本质的理解。
他开始学会，如何更入微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如何用百分之一的力，去模拟出百分之五十的吃力感。
如何用最小的涟漪，去完成最致命的改写。
凯莎的“教学”，不仅是在教他欺骗，更是在教他，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神。
两天后，车队抵达北之星外围的一个临时据点。
凉冰找到了他。
“休息够了吧？”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明天出发，去拿你的‘救命药’。”
林凡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紧张、期待与不安。
“冰姐，我……我准备好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菜鸟即将踏上战场的兴奋与恐惧。
但他的心底，却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