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几只乌鸦在枯枝上嘶鸣。
王卫东顶着寒风骑车来到派出所,发现门口多了个持枪站岗的公安。
往日敞开的派出所突然设岗,让王卫东心生疑惑。
他停好车,带着娄晓娥保持距离上前询问:大刘,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如雕塑般站岗的公安同志突然有了动静,撇撇嘴,眼珠转了转,朝王卫东使了个眼色。
这是啥意思?
王卫东心领神会,知道站岗时不能说话。
我找韩所长有事,先进去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问完见大刘依旧纹丝不动,像尊雕塑似的,王卫东便领着娄晓娥进了派出所。
之前为阎埠贵的事来过一次,他对这里还算熟悉,很快找到了二楼所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敞着,韩所长正在整理桌上的卷宗,看样子是准备下班了。
王卫东暗自庆幸来得及时,否则就白跑一趟。
他赶紧敲了敲门,韩所长抬头看见王卫东和娄晓娥站在门外,略显惊讶。
卫东,你怎么来了?
这位女同志是?
王卫东咧嘴一笑:这不是想韩哥了嘛,特地来看看你!
韩所长把卷宗锁进抽屉,笑骂道: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准是有事找我帮忙吧?
说着特意看了眼王卫东身后的娄晓娥。
这姑娘长得标致,气质也好,跟卫东挺般配。
王卫东竖起大拇指:韩哥果然火眼金睛。
实不相瞒,上次听你说认识民政局的马主任,想请你引荐一下。”
民政局?韩所长一愣,随即捶了下王卫东胸口,好小子,藏得够深啊!不过怎么不早点来?这会儿人家都下班了。”
就是赶在下班才来找你的。”
王卫东摊手道。
韩所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卫东一眼,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卫东早有准备,不等询问就掏出杨厂长开的证明。
韩哥,这是我们厂长开的结婚证明。
实在没办法才来麻烦你。”
他凑到韩所长耳边低语几句。
韩所长顿时皱眉,脱口而出:你爹脑子被门夹了?
娄晓娥一脸茫然。
意识到失言,韩所长赶紧转移话题:行吧,这个忙我帮了。
我这就给马主任打电话问问。”
多谢韩哥!
客气啥!韩所长拍拍王卫东肩膀,等着,很快。”
说完就去隔壁房间打电话。
不多时,韩所长回来告诉王卫东:你小子运气不错,马主任今天加班,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王卫东拉起娄晓娥就要走。
急什么!韩所长叫住他,我开车送你们去,骑车得骑到什么时候!
开车?你们派出所有车了?王卫东很惊讶。
韩所长从抽屉摸出把钥匙拍在桌上:吉普车,破了个大案,总局奖励的。”
大案?
这一带治安向来不错,顶多就是谁家丢个猫狗什么的。
最近似乎没什么大案发生。
莫非是抓到了敌特分子?
看着大门口的岗哨,王卫东隐约猜到了几分。
不过眼下赶着去领证,他也没多问,便和娄晓娥跟着韩所长往里走。
派出所原是地主家的宅院,门前台阶高、门槛深,汽车开不进去。
可这宝贝车子总不能丢在大街上吧?
虽说没人敢偷,但万一被顽皮孩子划上几道,找谁说理去。
为此韩所长专门开会研究,最后决定在围墙边开个侧门,专供吉普车进出。
怕车子日晒雨淋,还特意搭了石棉瓦车棚。
三人走近车棚时,一个小公安正卖力擦车。
哈——哧——
他往车窗呵口气,抡起抹布使劲蹭,还不时歪头检查,连丁点污渍都不放过。
那专注劲儿,活像前世王卫东给客户做形象设计时的模样。
见三人过来,小公安赶紧迎上前:所长,您看擦得咋样?够亮堂吧?
不错!不过现在得出趟门。”
韩所长拍拍他肩膀。
小公安顿时垮了脸——这一上路,车又得沾满灰,白忙活了。
上车吧!韩所长拉开车门拧钥匙,发动机两声便没了动静。
电瓶不行。”
王卫东不用看就知道原因。
这种老式吉普的电瓶本就差劲,天冷更爱 。
摇把呢?王卫东脱下棉袄伸手。
新车配来就没见过那玩意儿...韩所长尴尬搓手。
那就只剩推车 这招了。
真能推着?韩所长将信将疑,还是叫来十多个小伙子。
听说要推汽车,众人七嘴八舌:
推几下就能跑?该不会弄坏吧?
这可是高科技!
王卫东指挥众人排好队,自己坐进驾驶座:等车速起来就挂一档给油。”
要不你来?韩所长挠头,我搞刑侦在行,这铁疙瘩实在玩不转。”
在这个没有驾校和驾照考试的年代,只要敢上车就能当司机。
但这也带来了问题——遇到故障时,那些只会踩油门的新手只能干瞪眼。
那就劳烦韩所长也来帮忙推车。”
韩所长一时语塞。
王卫东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熟练地踩下离合器挂上空挡。
大伙先把车推到大门外。”
众人合力将吉普车推到大路上。
现在使足力气推!王卫东紧握方向盘喊道。
好嘞!
一群年轻人弓着腰奋力推车,不到一分钟就让车速提到了二十码。
王卫东果断踩离合挂一档,发动机在齿轮摩擦中迸出火花,引燃气缸残余汽油。
随着的轰鸣,排气管喷出黑烟。
真的发动了!
不愧是老师傅!
娄晓娥站在一旁,明亮的眼眸里满是自豪——这就是她的男人。
待车辆平稳后,王卫东招呼道:晓娥,韩所长,上车!他将自行车固定在车尾,三人继续赶路。
比起卡车,吉普车的软座确实舒服得多。
寒风中的十分钟车程后,民政局大门映入眼帘。
马主任早已带着工作人员在院中等候。
寒暄间,马主任想起电话里听到的情况:女方资本家家境的封建阻挠,两个年轻人冲破桎梏的结合,正符合时代精神。
再加上轧钢厂的介绍信,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
王卫东同志,你们的事迹我会向上级汇报,这堪称反对封建思想的典范。”
马主任热情握手。
王卫东心头一热——没想到成了典型。
在两位领导的见证下,工作人员为他们办理了登记。
这年头的结婚证形似奖状,大红喜字下并列着两人姓名。
捧着没有照片的证书,王卫东百感交集:老司机终于持证上岗了。
转头迎上娄晓娥深情的目光,他紧紧握住那双柔软的手——无论初衷如何,此刻他是真心想与她共度余生。
娄晓娥凝视着结婚证,恍惚间觉得这张纸化作无形锁链,将她与身旁这个糙汉子牢牢系在了一起。”
我们...真的结婚了?
王卫东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已经领证了!
娄晓娥瞬间红了眼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头扎进王卫东怀里。
啪啪啪!
在场的三位见证人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走出民政局时,两人的手依然紧紧相扣。
韩所长本想送他们回家,却被王卫东婉拒了。
韩哥,我们想自己回去。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韩所长拍拍王卫东的肩膀,办酒席时可别忘了叫我。”
哪能忘了您啊!那我们先走了。”
目送夫妻俩远去,韩所长刚要上车,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想叫住他们,却已不见人影。
......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着京城的夜空。
王卫东蹬着自行车,载着新婚妻子穿行在星光下。
此刻他澎湃的心绪已渐渐平静,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度,他意识到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回到四合院时,各家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到家啦!平日里十指不沾阳 的娄晓娥一进门就开始收拾屋子,决心要把这里经营成温馨的爱巢。
晓娥,晚上给你熬小米粥好不好?
王卫东主动承担起家务,从米缸里舀了半碗小米。
幸好水管还没冻上,清澈的水流哗哗涌出。
洗好小米,他拨开煤炉塞子。
跃动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宛如夕阳下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瞬间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铁锅架在炉上,清水和小米渐渐沸腾。
半小时后,满屋飘散着粥香。
别忙了,先吃饭吧!
王卫东把正在擦玻璃的娄晓娥拉到桌前。
这傻姑娘倔得很,非要收拾完才肯休息。
除了热腾腾的小米粥,王卫东还端出了阎埠贵送的花生米。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就着香脆的花生,喝着暖胃的米粥,不时相视而笑。
这日子,甜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