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佑三年秋,汴京贡院外挤满了赶考的士子——三年一度的秋闱乡试,是寒门子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贡院门口的公告栏前,青州士子苏明远正逐字看考场规则,他攥着母亲连夜缝的布包,里面是仅有的两身换洗衣物和半袋干粮,“只要能中举,就能让娘不用再去地主家缝补到半夜了”,他心里默念着,转身往客栈走。
可刚走没两步,就被两个穿锦袍的公子哥拦住。领头的是礼部侍郎张逊的儿子张修,他斜眼看着苏明远的布包,嗤笑道:“寒门子弟也敢来考秋闱?我爹说了,今年的解元(乡试第一),早定了我表弟李默,你们啊,不过是来凑个数。”苏明远攥紧拳头想反驳,却被同伴拉走——“别跟他争,张侍郎管着秋闱的事,咱们惹不起。”
三日后秋闱开考,苏明远坐在最角落的号房里,提笔答策论时,却听见隔壁号房有动静。他悄悄抬头,看见一个考官模样的人,正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条,从号房缝隙里塞给里面的人——而那号房里坐的,正是张修说的李默。苏明远心一沉,可想到母亲的期盼,还是咬着牙写完了试卷。
半月后放榜,苏明远挤在人群里找了三遍,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而榜首的解元,果然是李默。更让他气愤的是,同客栈住的荆州士子柳文轩,明明文采比李默好太多,却连副榜都没上。柳文轩抱着落榜的试卷,红着眼眶说:“我在策论里写了‘减赋税、抑豪强’,怕是触怒了张侍郎——他老家就是荆州的豪强,占了百顷良田,哪容得我这么写。”
苏明远看着柳文轩的试卷,又想起考场上的纸条,终于忍不住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
登闻鼓院是百姓向朝廷直诉冤情的地方,可鼓前常年站着张逊的人,寻常百姓根本近不了鼓。苏明远和柳文轩刚走到鼓院门口,就被侍卫推搡:“寒门士子也敢来闹事?再不走就把你们抓去见官!”两人正无措时,恰巧赵宸带着人路过——他刚从漕运司查完账,要回衙门。
“住手!”赵宸喝止侍卫,见苏明远两人抱着试卷,神色悲愤,便问清了缘由。他接过柳文轩的试卷,翻到策论部分,越看越心惊——文中对“豪强兼并土地”的分析切中要害,提出的“限田令”更是可行之策,这样的文章竟落榜,而李默的答卷他早有耳闻,通篇都是附和朝廷的空话,毫无见地。
“你们随我来。”赵宸带着两人直奔政事堂,正好遇上刚从里面出来的张逊。张逊见苏明远两人跟着赵宸,脸色微变,却还是强装镇定:“赵大人这是带了两位士子来见驾?”
“不是见驾,是来查秋闱的弊案。”赵宸拿出柳文轩的试卷,“张侍郎,你看看这篇策论,文采、见识都在李默之上,为何落榜?还有考生说,考场上有人传纸条,这事你可知晓?”
张逊眼神闪烁,硬声道:“秋闱阅卷是三位主考官共同定的,或许是柳士子的观点不合考官心意,至于传纸条,不过是寒门士子落榜后的胡言乱语,赵大人不必当真。”
“是不是胡言乱语,查了便知。”赵宸当即上书仁宗,请旨重审秋闱试卷,并彻查考场舞弊。仁宗本就对秋闱的流言有所耳闻,立刻准奏,命赵宸牵头,联合御史台共同查办。
赵宸第一步先查阅卷记录——三位主考官中,有两位是张逊的门生,只有御史台出身的刘大人是中立派。他找到刘大人,刘大人叹了口气,拿出一份封存的试卷:“这就是苏明远的卷子,他写的‘漕运利民策’,把汴河漕运的问题说得明明白白,我本想荐他入副榜,可张侍郎的门生说‘寒门子弟无背景,中举也难成事’,硬是把他的卷子压了下去。”
接着查考场——赵宸让人把贡院的号房全部拆开,在李默坐过的号房墙壁夹层里,找到了一张还没烧毁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和李默试卷上的笔迹一模一样,连错字都分毫不差。他又传讯当时监考的小吏,小吏见证据确凿,终于招供:“是张侍郎让我把纸条传给李默的,还说事后给我五十贯钱。”
证据摆到张逊面前时,他再也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仁宗得知后震怒,下旨将张逊革职查办,李默的解元身份作废,打入大牢;那两位偏袒的主考官,也被贬到偏远州县任闲职。
重审试卷的消息传开,落榜的士子们又重新燃起希望。赵宸让人把所有落榜试卷重新审阅,最终选出二十名有真才实学的士子,补入正榜,苏明远和柳文轩都在其中。
放补榜那天,苏明远拿着榜单,手都在抖。他立刻写了封信,让同乡带回青州:“娘,我中举了!以后再也不用让您受苦了!”柳文轩则拉着苏明远,去贡院门口给赵宸磕头:“若不是赵大人为我们寒门做主,我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出头!”
赵宸扶起两人,看着周围围拢的寒门士子,朗声道:“秋闱是为国选才,不管是豪门子弟还是寒门书生,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该有机会。往后谁再敢在考场舞弊,不管他背景多硬,我赵宸定不饶他!”
夕阳下,贡院的朱漆大门敞开着,苏明远和柳文轩抱着新领的官服,一步步走出大门。他们知道,这不仅是自己命运的转折,更是大宋寒门士子的希望——从今天起,考场的公平,终于不再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