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不管是什么节日，鞭炮总是人们用来增加仪式感的东西。
袁平被鞭炮声吵醒的时候，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元旦了。
这个西历新年，虽然时人不会真当着过年，但也总归是个热闹的理由。
一年下来手头宽裕的人家，总能给自己找个理由，庆祝一下。
踩在坚实的洋灰地面上，袁平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是空气中的焦灼气味还需要时间慢慢散尽。
舒家定制的家具已经陆续开始到位安置，袁平倒是不用再看着家徒四壁的空旷了。
“袁所长，早啊！”
看着头顶的清冷太阳，袁平没有在意这明显不太合适的招呼。
“早啊，上工啊！”
“袁平，你们治安所听说发奖金啦？你这当所长了，应该发不少吧？”
“嗯，啊，还行！”
“袁平，上次婶子给你说的那个事儿？”
“差不多啦，不过，杨婶儿，你送那点儿东西，还不够我搭人情的呢！”
“咱们可说好了下不为例啊！”
“那是那是，要不说还是咱们袁平有本事呢！”
有一个治安所长做街坊，附近的住户走路都能多几分底气。
而一些登门送礼求助的，袁平也尽量帮衬。
用你的礼办你的事儿，很多人其实也就差个交通渠道，或者是被人无意间留难。
对袁平这样的公门中人不算什么大事儿，但落到具体的个人家庭头上，却是愁的睡不着觉的难关。
就像和袁平说话的杨婶儿，带着乡下亲戚送来的土产，登门所求的也只是为了初中毕业的儿子工作问题。
本来按照规定，初中毕业是能够由教育公署统一安排工作的，但现实情况是，各单位一边缺乏高学历人才，一边放任分配政策流于形式。
大变小，好变坏，这种还算好的。
冒名顶替，抢占名额，虚构学历，调换档案，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初中毕业生，杨家大儿子杨鸿升本来欢天喜地的等着分配，结果从消息变传言，从传言变噩耗，最后更是没有人再管他的事情。
只知道刚开始传出来的计划里面没有他，说是被人顶到了下一批次，实际上就是分配单位掉了一个档次。
当时他听到同学说起时还暗自伤心，第一批的优先分配各地民公所机关和小学办事员。
第二批自然更低了一档，大概率会下到乡镇外驻单位。
就算分配到清闲点儿的学校，但乡镇里有的连高小都没配齐，运气不好就是天天和初小的鼻涕蛋子打交道了。
结果，杨鸿升发现自己伤心早了。
第二批名单出来时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当时负责分配的教员给他的解释是名单已经提报教育公署，但那只是分配建议，不是分配决定。
至于杨鸿升追问的他的建议分配去向是哪儿时，负责的教员却沉默了。
只说他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但却不能给杨鸿升任何其他承诺，也不能透漏具体的上报情况，
这些理论上确实是需要保密的，杨鸿升知道，他是怕自己拿着话柄闹出事端来。
从学校教务处到校长办公室，再到教育公署。
追问，查找，等待，杨家毕竟不是下面考上来的农家汉，执意的追查之下，终于找到了杨鸿升的档案下落。
教育公署组织计划科的一个干事代表科室给杨家道歉，为杨鸿升档案不小心遗漏的事情做出解释和补偿。
按照其的说法，由于工作业务繁多，当时在整理档案资料时，有几份档案和其他文件夹杂在一起，造成遗漏。
所以在后边的分配过程中，就按照规定递补了几份。
而第二批的空缺的，由第三批依次递补。
本来公署也在加急查找中，本来想找到以后，出了补偿方案再通知当事人，结果没想到拖了这么长时间。
也是科室工作实在太忙了，耽误了下来。
杨家人信没信也已经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至于补偿方案，由于前面的计划名额已经落定，只能在第三批次单位名额中重新走特殊程序。
这种结果显然是无法接受的，一旦认下了这个结果，那杨鸿升一辈子就得去中都之外的地区支援了。
这个可没有干几年给你调回来的说法。
“对了，鸿升是13年生人吧？”
每个人就学时间和进度都不尽相同，袁平有时候会忘记自己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
“是嘞，整17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本来进学就晚，再耽误两年，连婚事都得搁下！”
杨家婶子提起这个就是唉声叹气，如果不是上学，可能自己孙子都会走路了。
现在工作不落实下来，连婚事都没法说，怎么能不让人着急。
“教育署那边不一定能给多少面子，只能说尽量让鸿升留在陈阳，哪个单位就不好说了。”
“要是被人家顺水推舟分到治安所，你可得有点儿心理准备。”
作为公署系统中的探察署，向来是作为人员分配垃圾桶来定位的。
工作辛苦，名声恶劣，薪资待遇还是垫底。
治安所作为探察署系统的底层，当个二级探员可能就成了一辈子的臭脚巡。
果然，这话一出，杨婶儿脸上明显有了犹豫。
不过很快就点头道：
“那也比去外地强！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一样没什么好去处。”
“就是，就是要真的分到治安所，能不能就让他去你那儿，有个跑腿儿传话的轻巧活儿，总是好些的！”
就近不就远，就熟不就生。
这也是人之常情。
“行，到时候看分下来的情况再说吧。要是真分到治安所，说不定还真在我手边上。”
这边袁平和她聊着，门口的人已经开始打扫着地面上的纸皮。
烟花很少，但爆竹多数还是能放一挂的。
虽然和春节的大年期间没得比，地面上还是隐约积了一层碎纸。
“你们先忙，我这还得去所里值班呢。”
“袁平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儿！”
“袁所长慢走啊！”
……
作为治安所的老大，袁平这些所长们本来不用在元旦期间值班。
一般安排一个副所长值守就足够了。
要说逢年过节有纠纷的的确是有增加的，但只要没有恶劣案件，让民众等等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说耽误长官休息这种屁话。
就是说，哪儿有来了就能办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