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宗年会进行到第三日,按照惯例,进入了各宗年轻弟子切磋演武的环节。这既是展示宗门后继有人的舞台,也是各派暗中较劲、观察他宗实力的机会。万象台中央升起数座白玉擂台,四周灵光闪烁,布有防护结界。
各宗精心培养的年轻才俊陆续登台,剑光纵横,法术绚烂,引得台下阵阵喝彩。谢墨微依旧端坐席间,神色淡漠,对台上的热闹似乎并不在意。未恙挨着他坐,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小声发出惊叹。凤亦安(女童版)则百无聊赖地玩着衣角,这种级别的比试在他眼中实在乏善可陈。
然而,当主持年会的天衍宗长老宣布下一场由“冰莲谷”弟子展示独门心法“九转冰莲诀”时,谢墨微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冰莲谷,一个隐世宗门,其镇派心法“九转冰莲诀”素以精妙难修、威力奇绝着称,与绝情峰的冰系功法颇有相通之处,却另辟蹊径。
只见一位身着冰蓝纱裙、气质清冷的少女翩然登台。她容貌极美,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正是冰莲谷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洛寒衣。她并未像其他人那般直接动手,而是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周身开始弥漫出淡淡的冰雾。雾气渐浓,缓缓凝聚,竟在她头顶形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莲虚影,花瓣晶莹剔透,流转着玄奥的符文。
“凝冰成莲,意随心生……不愧是冰莲谷的传人。”台下有识货的老辈修士低声赞叹。
洛寒衣闭目凝神,冰莲虚影缓缓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寒意和一种独特的韵律。她在演示的,正是“九转冰莲诀”中极高深的一层境界——心莲初绽,考验的是对冰系灵力极致的掌控与心神的高度契合。
台下众人屏息观看,皆被这精妙的功法吸引。然而,片刻之后,那冰莲虚影的旋转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花瓣边缘的灵光也略显不稳。洛寒衣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显然维持此境对她而言也颇为吃力,遇到了瓶颈。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好奇的清脆童音,在相对安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咦?她那个莲花……左下第二片花瓣尖尖上的灵力,好像比旁边的慢了一点点转呀?还有,花心那里亮光闪得有点乱呢。”
声音不大,却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
众人一愣,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绝情峰席位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凤亦安)。他正歪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台上的冰莲,仿佛只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洛寒衣正处于关键时期,心神高度集中,这突如其来的点评虽稚嫩,却精准地戳中了她此刻功法运转中两个极其隐晦的不畅之处!她气息猛地一窒,头顶冰莲虚影剧烈晃动,险些溃散!她猛地睁开眼,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凤亦安,带着一丝羞恼和难以置信。这小女孩……怎么可能看穿她功法中的细微瑕疵?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这谁家孩子?胡言乱语!”
“冰莲谷的功法何等玄奥,岂是小儿能妄加评论的?”
“不过……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刚才也觉得那莲花似乎有点不协调……”
“巧合吧?一个七八岁的娃娃能懂什么?”
谢墨微也微微侧目,看了凤亦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他自然能看出洛寒衣功法中的滞碍,但凤亦安能以幼童之身、在未动用神识仔细探查的情况下,仅凭肉眼观察便如此精准地点出关键,这份眼力和对灵力波动的敏锐感知,着实惊人。这并非修为高低,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天赋异禀的洞察力。
未恙扯了扯凤亦安的袖子,小声道:“大师……姐姐,你别乱说呀……”
凤亦安(女童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小嘴,一脸“糟糕闯祸了”的表情。他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看到精妙功法,习惯性地分析推演,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场合。
洛寒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动,重新凝神,勉强稳住了冰莲虚影,但显然已受了影响,演示效果大打折扣。她冷冷地瞥了凤亦安一眼,眼神如冰。
演示结束,台下掌声响起,但多少有些勉强。洛寒衣面无表情地走下台,经过绝情峰席位时,脚步微顿,目光再次扫过凤亦安,寒意更盛。
很快,便有与冰莲谷交好的修士过来,语气略带不满地对谢墨微道:“谢峰主,贵派这位……小弟子,年纪虽小,但口无遮拦,干扰他人演武,似乎不妥吧?” 言下之意,是责怪谢墨微管教不严。
谢墨微尚未开口,未恙却急了,他站起身,小脸涨红,维护道:“不关师姐的事!她……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眼睛比较厉害!” 他词汇有限,不知该如何解释大师兄(姐)那变态的观察力。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显得欲盖弥彰。一个七八岁女童“眼睛比较厉害”?就能看穿冰莲谷高深功法的破绽?谁信?
那修士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显然认为绝情峰这是在护短狡辩。
谢墨微抬手,示意未恙坐下。他看向那修士,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童言无忌,然所见未必为虚。冰莲诀精妙,然运转之微瑕,存乎一心。洛道友功法已得真传,些许滞碍,假以时日必能贯通。”
他既未严厉斥责凤亦安,也未卑躬道歉,而是点出凤亦安所言可能并非胡诌,同时肯定了洛寒衣的修为,将一场可能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还隐隐有指点之意。
那修士被谢墨微的气势所慑,又觉其言之有理,一时语塞,拱了拱手,悻悻离去。
风波暂息,但凤亦安这“语出惊人”的一幕,却让更多人对他(她)的身份产生了好奇。这绝情峰的“小女孩”,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凤亦安自知理亏,耷拉着小脑袋,不敢再乱看乱说。心中哀叹:这年会,真是处处是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