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飞升池那氤氲的霞光，仿佛也离开了最后一丝虚幻的希冀。王莽和另外两名卫士押解着凌风，穿过一片扭曲的光幕，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仙气缭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灰褐色的岩层裸露着，嶙峋怪石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奇异能量波动。远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沉闷而规律，像是为这片死寂之地奏响的哀乐。
这里的天地威压似乎比飞升池附近更甚，而且带着一种明确的“排斥”与“禁锢”感。凌风尝试调动体内神力，却发现原本就如陷泥沼的力量，此刻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场域死死压制在丹田和主要经脉之中，能调动的不足百分之一，连维持最基本的护体神光都显得勉强。
“看什么看？快走！”王莽不耐烦地在后面推搡了一把，力道不小，让本就左臂骨折、内腑受创的凌风一个趔趄，险些抱着冷凝霜摔倒。他闷哼一声，脚下发力，硬生生稳住身形，没有让怀中的她受到颠簸。
他沉默地跟着，目光扫过周围。可以看到一些穿着破烂、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衣物的人，佝偻着背，手持粗糙的矿镐，在岩壁上麻木地敲打着。他们眼神空洞，面容枯槁，周身气息微弱，如同行尸走肉。这些人，显然就是所谓的“矿奴”。
偶尔有穿着统一黑色皮甲、手持闪烁着电光长鞭的监工走过，目光锐利而残忍，如同打量牲口般扫视着那些矿奴。但凡有人动作稍慢，那电光长鞭便会毫不留情地抽下，带起一蓬血花和一声压抑的惨嚎。
这就是九天神域？这就是飞升者的归宿？凌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比这矿坑深处的岩石还要冰冷。
“到了，97号矿坑，你们的新家。”王莽在一处巨大的、如同恶兽巨口般的矿洞前停下，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狞笑，“好好享受吧，下界的‘帝尊’大人。”
他将“帝尊”两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嘲讽。说完，他朝矿洞口一个身材矮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监工喊道：“疤脸，新来的，交给你了！殿主特意吩咐，要‘好好照顾’！”
那名叫疤脸的监工闻言，一双三角眼立刻落在凌风身上，尤其是在他怀中昏迷的冷凝霜脸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舔了舔嘴唇：“嘿嘿，王头儿放心，保证伺候得他舒舒服服！”
王莽冷哼一声，又鄙夷地瞥了凌风一眼，这才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疤脸提着电光长鞭，踱步到凌风面前，用鞭梢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凌风受伤的左臂：“小子，规矩懂不懂？来了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先把这娘们放下，去那边领工具，今天不挖够一百斤‘玄晶矿’，别说饭，水都没你一滴！”
剧痛从左臂传来，凌风额头渗出冷汗，但他只是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他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冷凝霜，沉声道：“我需要一个安置她的地方。”
“安置？”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你以为这是你家客栈？还想要单间？看到那边没有？”他随手一指矿洞旁一片简陋的、依着岩壁搭建的窝棚，“那就是你们住的地方！随便找个空角落把这娘们一扔就行了！死了臭了，直接拖出去喂矿坑里的石貔貅！”
凌风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几乎要抑制不住。但他感受到神魂深处那道冰冷的契约烙印，强行将这股杀意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发作，死的只会是他和凝霜。
他不再理会疤脸，抱着冷凝霜，走向那片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窝棚区。窝棚低矮阴暗，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或坐着一些眼神麻木的矿奴，对于新来的凌风，他们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凌风找到一个相对干净些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冷凝霜放下，让她靠坐在岩壁旁。他脱下自己那件已经破损不堪的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凝视着她苍白却依旧宁静的睡颜，低声道：“凝霜，委屈你了。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安置好冷凝霜，凌风转身走向工具领取点。那是一个简陋的木棚，一个老迈的矿奴负责分发工具。凌风领到了一把锈迹斑斑、镐头甚至有些卷刃的矿镐，以及一个破烂的背篓。
“新来的？”老矿奴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凌风一眼，声音沙哑，“省点力气，这里的岩石硬得很，神力又被压制……一天一百斤，难啊。”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凌风默然，拿起工具，走向疤脸指定的矿脉区域。
矿坑内部更是昏暗，只有岩壁上镶嵌的一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石头提供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石粉和一种奇异的能量气息，吸入肺中，带着一股灼热感。
凌风找到一处无人的岩壁，挥动矿镐，尝试挖掘。
“铛！”
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那看似普通的灰褐色岩石，硬度远超他的想象！以他如今被压制的力量，一镐下去，竟然只崩下来一小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照这个速度，莫说一百斤，就是五十斤都难以完成。
而且，每一次挥动矿镐，都会引动周围的禁锢场域，让他本就运行不畅的神力更加滞涩，手臂的负担也极大。不过几下，他那条完好的右臂也开始酸麻，骨折的左臂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绝望吗？
凌风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微微喘息。汗水混着血污，从他额头滑落。屈辱、愤怒、无力感……种种情绪交织。但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这些负面情绪，而是赵虎那嘲讽的嘴脸，是冷凝霜安静的睡颜。
不能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盲目地挥镐。而是默默运转起《混沌天帝诀》。功法运行依旧艰涩，如同在胶水中划动。但就在这极其缓慢的运行过程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周围那浓重的、带着奇异波动的能量气息中，似乎混杂着一种极其稀薄，但却与他同根同源的力量——混沌之气！
这矿脉之中，竟然蕴藏着混沌之气？虽然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存在！
这个发现，让凌风死寂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尝试着，在运转功法的同时，分出一缕微弱的神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稀薄的混沌之气，融入自身。
过程极其缓慢，如同沙海淘金。但那一丝混沌之气入体，虽然微弱，却让他浑身一震！仿佛干涸的河床渗入了一滴甘泉，那被禁锢、压抑的神力，竟然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活跃迹象！连带着肉身的疲惫和左臂的剧痛，都似乎缓解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有戏！
凌风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虽然慢，虽然难，但这至少是一条路！一条可能打破僵局的路！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沉寂了半晌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相较于之前的警告，这次的提示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调整意味？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尝试吸收环境能量……能量属性分析中……】
【分析完成：当前环境存在高浓度惰性神源之气，以及微量、低活性混沌之气。】
【环境适配性调整……《混沌天帝诀》运行效率强制提升1%……“混沌核心”开始被动汲取环境中混沌之气……汲取效率：0.0001%\/时辰。】
【警告：汲取过程可能引动环境能量波动，请宿主谨慎行事，避免引起监管者注意。】
【新环境任务生成条件检测中……请宿主优先确保生存与隐蔽。】
系统的提示，印证了凌风的感知，并给了他一个更明确的方向和一丝微弱的助力。那强制提升的1%运行效率，和被动汲取功能，在此刻无疑是雪中送炭！
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这意味着，他并非完全没有希望。他可以一边伪装成努力挖矿，一边暗中利用《混沌天帝诀》和系统的辅助，吞噬这矿脉中稀薄的混沌之气，慢慢积累力量！
他抬起头，看向矿坑深处那昏暗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目光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绝望，而是多了一种隐忍的、如同潜伏猎豹般的锐利。
九天神域的第一课是屈辱。
那么现在，第二课开始了，名为——蛰伏。
他重新握紧了那柄锈迹斑斑的矿镐，不再仅仅是机械地挥动，而是在每一次与岩石碰撞的间隙，更加专注地、贪婪地、悄无声息地，捕捉着那弥漫在空气中、蕴藏在岩层里的，渺茫却真实的希望。
疤脸监工的身影在不远处晃过，鞭子抽打在某个动作稍慢的矿奴身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和惨叫。
凌风低下头，掩去眸中一切情绪，只是更加卖力地挥动着矿镐，叮叮当当的声音，混入这片绝望之地的背景噪音中，不起丝毫波澜。
但他的体内，一丝微不可察的灰色气流，正顺着功法路线，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