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府城外的官道上,两骑快马踏破晨露,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从平江府出发到戍边,快马加鞭需得半月
两人白日赶早行、避正午,夜里宿简陋驿馆,
如此八日
两人总算距离目的地又近了些
此时盛夏的日头升得极快,不过辰时过半,毒辣的阳光便穿透竹笠,将热浪直直砸在身上。
马蹄踏在滚烫的土路上,连空气都像是被烤得扭曲,马匹的喘息渐渐粗重,越倾歌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里,带来一阵灼热的痒,她却只是抬手随意拭了拭,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苏彦辞看在眼里,心尖像是被细密柳絮轻抚,这一路上她从未喊过一声累,他早知她不是寻常娇弱女子,只是没想到,她竟能吃这样的苦。
午时的日头最盛时,两人终于来到了下一处歇脚点,一处孤零零的驿站。
土坯墙被晒得发黄,门口的老槐树叶子蔫蔫地垂着,倒也算一处遮阴的去处。
两人翻身下马,朝着里面而去
:“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引着两人到了里间阴凉的座位,麻利地沏上两碗凉茶,
:“天儿热,先喝口茶解解暑!想吃点什么?小店有凉面、酱肉,还有刚烙好的饼子!”
越倾歌端起茶碗,凉茶入喉,才稍稍压下喉间的燥意:“都来一些!”
那小二立刻喜笑颜开的应道:“好嘞!客官稍等,这就给您准备”
苏彦辞看着她额间未散的薄汗,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不必如此急着赶路。按这速度,最多还有五日,便能到戍边了。”
他想说你本是公主,不必陪我受这份罪,也想说你若累了,我们便歇一日再走
越倾歌握着茶碗的手指微顿,她抬眸看向苏彦辞:“无妨,按原计划走便是,你寻妹妹心切,早一日到,也能早一日安心。”
苏彦辞心中一暖,知她是为自己着想,唇边漾开一抹笑意
:“辛苦你了,等到了戍边我们再好好歇上一段时间!”
越倾歌点头,:“好!”
此行,帮苏彦辞寻找妹妹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关于被发配边疆的陆骁澜一家,还有那场夺走了很多人性命时疫……
那位镇守国门数十载的陆老将军,在戍边的苦寒之地,因一场疫病无人医治,客死异乡
后来哪怕陆家叛国一案已经翻案,洗清了冤屈,但死了的人不可能在复活,寒了的心也再难回暖……
思绪被打断
店小二端上来的凉面上浇着香醋与蒜泥,配着切得薄薄的酱牛肉,格外有食欲,
牛肉纹理清晰带着浓郁的卤香,旁边一小碟咸菜,清脆爽口,解腻开胃,白面馒头刚出锅,热气腾腾,掰开里面雪白松软,带着麦香。
越倾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牛肉,又咬了口馒头,吃得自然大方,既不狼吞虎咽,也不故作娇弱,动作优雅却不拘谨。
她的吃相让人看着很舒服,仿佛这简单的饭菜也因她而变得精致起来。
苏彦辞看着她,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将装牛肉的碟子轻轻往她那边推了推
:“多吃点。”
就在这时,隔壁桌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你听说了吗?戍边那边最近可不太平。”
:“怎么了?”
:“时疫啊!听说已经有好几个营区被隔离了。”
:“官府没管吗?”
:“管了,封了好几条路,可这病怕是会往外传,我这次是赶在封路前出来的,近期都不敢再往那边去送货了。”
:“那你后面那批货怎么办?”
:“先去别处卖吧,等这疫情过去了再说,钱哪有命重要?。”
:“……”
越倾歌握着馒头的手微顿,目光沉了下去,果然与上辈子的轨迹一般无二,戍边爆发疫病后,城被封,死了很多人……
两人对视一眼,苏彦辞面色亦是凝重,饭后,苏彦辞地起身去结账,
店小二很快过来收拾碗筷,越倾歌开口询问:“小二哥,稍等。”
店小二停下动作,他只觉这位带着面具的姑娘气度很是不一般,周身像是有层贵气一般,让他丝毫不敢怠慢,笑着应道:“姑娘还有吩咐?”
:“敢问小哥,近来是不是有不少人从戍边那边出来,皆是为了躲避时疫?”
店小二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看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您这是要往戍边去?”
:“是,去探亲。”
店小二也识趣,没有追问详情,只叹了口气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戍边的时疫,是半月前突然爆发的,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听说最早是从西边的沙河镇传起来的,起初只是几个人发热,没几日就蔓延开了,势头来得又快又猛。”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虽说当地的官爷已经上报朝廷了,但圣京离这儿天高路远,派来的人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现在那边早就封路了,所有客商都不准进,只能暂时把染病的人隔离起来。
姑娘要是真要去,可得想清楚,现在的戍边缺医少药,时疫又凶险,自古这疫病就最难治,去了可是凶多吉少啊!”
越倾歌心中一沉,疫蔓延得如此之快,她没有再多问,只轻声道了句“多谢”,便缓缓起身。
这时,苏彦辞也从柜台那边走了过来,眸色沉沉,显然也打听到了消息
他走到越倾歌身边,声音低沉:“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
越倾歌抬眸看他
苏彦辞的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前往戍边的路,五日前就已经全线封闭了,除了持有官府的通行照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连靠近都难。”
封路……
就意味着他们就算赶到戍边城下,也难以靠近,更别说入城
:“如今,路已封死,我们该如何入城?”
苏彦辞的声音低沉,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急切,昭珩说她妹妹就在戍边城内,如今时疫肆虐,他实在无法安心。
越倾歌垂眸思索片刻:“诏令虽无,但我有别的法子能入城。”
她没有多解释,只凝声道,
:“走吧,我们尽快赶过去!”
苏彦辞便不再多问,只重重点头:“好!”
两人翻身上马,缰绳一紧,马蹄再次踏破热浪
接下来的路,他们几乎没有片刻停留,白日里顶着暑气疾驰,连正午最热的时辰也只稍歇半刻便继续赶路,夜里借着月色也要多赶些路程。
原本五日的路程,竟硬生生被他们压缩到四日,终于在第四日的午时,远远望见了戍边城池的轮廓。
可还未靠近城门,约莫三里之外,一道横亘在官道上的木栅便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