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比林清婉想象的更大。
主席说，这是母亲生前住的房间。
林清婉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切——书桌还保持着母亲离开时的样子，台灯摆在桌子左侧，笔筒里插着几支笔，书架上摆满医学书籍。墙上还挂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三岁的她，穿着小裙子，笑得很灿烂。
林清婉走过去，轻轻触摸照片。
妈妈。她轻声说，你每天看着这张照片……是不是也在想我？
没有人回答。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走到床边坐下。床很软，但她坐得很僵硬。她拿出口袋里的U盘，放在床头柜上。
小小的U盘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林清婉吸口气。
一次。
两次。
三次。
然后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无信号。
她苦笑。对，这里是的总部，地下500米，与世隔绝。她不能给秦墨轩打电话，不能发消息，不能……什么都做不了。
她点开短信，新建草稿。
收件人：秦墨轩。
她开始打字：
墨轩，我很想你。
打完这句，她停住了。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继续写什么。
想你，想到心疼。想你，想到睡不着。想你，想到……
她的眼泪掉在屏幕上。
她擦掉眼泪，继续打字：
这里的一切超出想象。我开始理解妈妈为什么会牺牲了。有些责任大到你无法逃避。墨轩，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请相信我，那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因为……
她停住，想了很久，才继续：
因为你说过，你会支持我的任何选择。我相信你，永远相信。
她看着草稿，笑了，笑得眼泪还在掉。
这封信秦墨轩永远看不到，但没关系。至少她说出来了。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躺下，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很多小灯。
一盏，两盏，三盏……
她开始数。这是她小时候的习惯——每次睡不着就数天花板的灯，一直数到睡着。
但今天，她数了很久还是睡不着。
100盏，200盏，300盏……
她的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配方该不该公开？如果公开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公开会怎样？母亲到底想让她怎么做？秦墨轩现在在做什么？他会想她吗？他会等她吗？他……
她突然坐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
里面有几件母亲的衣服，还保留着。
林清婉拿出一件，抱在怀里。有淡淡的香味，像母亲的味道。
她抱着衣服回到床上，把衣服放在枕头上，然后抱住枕头，假装那是秦墨轩。
墨轩。她轻声说，我好想你。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会想我吗？你会……
她的声音哽咽：你会一直等我吗？
枕头不会回答，但她还是抱得很紧，像这样就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她闭上眼睛，继续数灯。
500盏，600盏，700盏……
数到1008盏时，她停住了。
1008。
10月8日。
母亲的生日。
妈妈。她轻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吗？不对，今天不是……但我想给你过生日，哪怕只是在心里。
她在心里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着唱着，眼泪又掉下来。
妈妈，你知道吗？我现在住在你的房间里，看着你看过的照片，睡在你睡过的床上。我感觉你好像还在，好像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抱紧枕头：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夜越来越深。
林清婉终于睡着了，但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噩梦。
梦里，她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广场上全是人，密密麻麻的人——有富人，有穷人，有年轻人，有老人。
她站在广场中央，手里拿着U盘。
打开它！富人们喊。
打开它！穷人们也喊。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期待着，渴望着，威胁着。
林清婉颤抖着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配方。
然后，整个世界开始崩溃。
富人们疯狂地抢夺配方：我要永生！我要活200岁！这是我的！
穷人们绝望地哭泣：我们买不起！我们会死！不公平！
战争爆发了，革命爆发了。人性的丑恶在那一刻完全暴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林清婉站在血泊中，看着这一切。
不……她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妈妈，这不是你想要的……
突然，母亲出现在她面前。
清婉。母亲说，眼中有泪，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配方公开后的世界，这就是妈妈害怕的未来。清婉，你要选择吗？你要让这一切发生吗？
林清婉想回答，但喉咙像被堵住了。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世界在眼前毁灭。
啊——
她猛地坐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心跳得飞快。
她看看周围，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个孤独的夜晚。只是一场噩梦。
但那噩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以为那就是未来。
她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手还在抖。
她看向窗外。天还没亮，但也不是深夜了。时钟显示：凌晨三点。
林清婉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她拿出U盘，放在手心，盯着它看了很久。
妈妈。她轻声说，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让我选择，但你知道吗？无论我选什么，都会有人受伤。如果我公开配方，世界会乱。如果我封存配方，林家人会继续短命。妈妈，你为什么……
她的声音哽咽：为什么要把这么沉重的担子交给我？
U盘静静躺在她手心，没有回答。
林清婉看向墙上的照片。三岁的她，笑得那么灿烂。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母亲会离开，不知道自己会有七个身份，不知道自己会承担改变世界的使命。
妈妈。她看着照片，眼泪掉下来，我想回到那时候，回到你还在的时候，回到我还可以无忧无虑的时候。可是……
她握紧U盘：我回不去了。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漆黑，因为这里是地下500米，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月亮，什么都看不到。就像她的未来，一片黑暗。
墨轩。她轻声说，如果你在就好了。你会告诉我该怎么做，你会抱着我，告诉我无论我选什么你都支持。但现在……
她靠在窗上，闭上眼睛：我只能靠自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慢慢亮了——不，不是真的亮，只是人造灯光模拟了日出。
林清婉还站在窗前。她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那个噩梦，全是那些血流成河的画面。
这真的是妈妈想要的吗？她喃喃自语，还是……
她突然想起母亲视频里的话：
清婉，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那就把配方永远封存。如果你觉得时机到了，那就公开它，拯救更多人。但无论你选择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林清婉握紧U盘。
她突然明白了。母亲不是要她做某个选择，而是要她有能力做选择，要她承担选择的后果，要她成为能改变世界的人。
妈妈。她轻声说，我明白了。你不是在逼我，你是在……
她顿了顿：训练我。
她转身，走回书桌，打开抽屉，拿出纸笔。
她要写下来——写下所有她能想到的关于配方的可能性。公开的好处，公开的坏处，封存的理由，封存的后果。
她要理性地分析，冷静地思考，然后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不是为了母亲，不是为了林家，而是为了……
这个世界。她轻声说。
笔尖落在纸上，她开始写。一笔一画，很认真，就像在写一份改变人类命运的报告。
窗外，人造阳光越来越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林清婉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她吸口气。
一次。
两次。
三次。
然后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