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很亮,刺眼到让人想流泪。
林清婉站在手术台前,看着躺在那里的父亲,深呼吸。
一次。
两次。
三次。
她的手还在抖。
林医生,可以开始了吗?麻醉师问。
她点点头,伸手去拿手术刀。
手指碰到刀柄的瞬间,她停住了。
太轻了。
这把刀太轻了,轻得她怕自己握不住。
林医生?
没事。她握紧刀柄,开始吧。
刀尖切开头皮的瞬间,她的手稳了下来。
这很奇怪,明明刚才还在发抖,但一旦开始手术,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她是医生。
这一刻,她不能害怕。
手术进行到第三个小时,她发现了不对劲。
出血量不正常。她皱眉,凝血功能有问题。
助手立刻检查:凝血因子偏低,而且......林医生,您看这个。
显微镜下,脑组织的切片显示出异常的颜色。
她的瞳孔一缩。
这是毒素。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在微微颤抖,罕见的神经毒素,会破坏凝血功能和神经传导。
可是车祸怎么会......
不是车祸。林清婉打断助手,是有人下毒,然后制造了车祸。
手术室里一片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没用,悲伤没用。
现在唯一有用的,是救活父亲。
调配解药。她说,我需要蛋白酶K、硫辛酸、还有......
她报出一连串药物名称,助手快速记录。
林医生,这个配方......
我知道你没见过。她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但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是五年前,她在瑞士跟导师学的特殊配方。
当时导师说,这个配方全世界只有七个人会配,她是第八个。
她没想到,第一次用,是用来救自己的父亲。
手术进行到第七个小时,她的额头全是汗。
护士轻轻帮她擦拭,她点点头表示感谢。
她想推眼镜,但手上戴着手术手套,鼻梁上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很难受,像是少了点什么。
她只能咬着嘴唇,继续专注在手术上。
显微镜下,她的手稳如磐石。
每一刀都精准无误,每一个动作都不多余。
观摩室里,几个年轻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幽灵医生的手法......
太完美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
那个止血的方式,我在文献里见过,但从没见过有人真的能做到。
但他们不知道,此刻林清婉的嘴唇已经被她自己咬出了血。
第十个小时,她开始感到疲惫。
腿有点麻,背很酸,眼睛干涩得厉害。
但她不能停。
父亲的生命体征还不稳定,她必须继续。
林医生,您需要休息吗?主刀助手担心地问。
不用。她的声音有点嘶哑,快结束了。
她抬起手,想推眼镜。
又是空的。
她愣了一下,继续低头工作。
秦墨轩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她。
她的背影很单薄,在巨大的手术灯下,像是随时会被吞没。
但她没有倒下。
她还在坚持。
一定要撑住。他在心里说。
凌晨三点,手术结束。
林清婉放下最后一把手术刀,看着监护仪上稳定的生命体征,腿突然软了。
她扶住手术台,才没有摔倒。
林医生!助手赶紧扶住她。
我没事。她摆摆手,患者的情况......
很稳定。主刀助手激动地说,您做到了!您真的做到了!
她点点头,走出手术室。
摘下口罩的瞬间,她发现嘴唇很疼。
用舌头舔了一下,是血的味道。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手术服上也有血迹,不知道是父亲的,还是自己的。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休息室,靠墙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太累了。
身体累,心更累。
她闭上眼睛,想起手术台上的父亲。
那个为了保护她,隐姓埋名二十年的父亲。
那个手上满是老茧,却一直在暗中守护她的父亲。
眼泪掉下来,她没有擦。
就让它流吧。
现在没人看到,她可以脆弱一次。
清婉。
她睁开眼,看到秦墨轩端着一杯热水站在门口。
墨轩......她的声音哽咽,我救活他了。
我知道。他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把热水递给她,你做得很好。
她接过水杯,手还在抖。
水晃出来,烫到手指,但她感觉不到疼。
秦墨轩握住她的手,稳住水杯:慢慢喝。
她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像是有了一点力气。
谢谢。
不客气。他看着她的嘴唇,咬伤了?
她这才想起来:嗯,手术的时候...太紧张了。
他拿出纸巾,轻轻帮她擦去血迹。
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
你知道吗?他说,手术的时候,我在外面看着你。
你很厉害。他的眼里有光,但我知道,你也很害怕。
林清婉的眼泪又掉下来。
我怕极了。她哭着说,我怕自己救不了他,我怕他就这样走了,我还没叫过他一声爸爸......
秦墨轩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靠在他肩上,哭了很久。
第二天下午,父亲醒了。
林清婉坐在病床边,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
爸......她的声音在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
父亲的眼泪掉下来。
孩子。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爸爸对不起你。
她握住他的手,是我对不起您。让您受苦了。
父亲摇摇头,看着她的脸:你长得像你妈妈。
她笑了,眼泪还在掉。
大家都这么说。
你拿手术刀的样子,也像她。父亲的眼里有回忆,当年她在实验室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专注、认真,眼里有光。
林清婉愣住。
父亲看到了她手术的样子?
我醒过一次。父亲说,迷迷糊糊的,但我看到了你。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女儿,长大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
爸,您别说了,好好休息。
父亲握紧她的手,力气很小,但很坚定,有些话,我必须说。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
孩子,黑凤凰是你母亲的仇人。
林清婉的心跳停了一拍。
我本想带着秘密死去。父亲的声音很沉重,但现在,你必须知道真相。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二十三年前,日内瓦的那个会议,你母亲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黑凤凰不只是投资基金,他们是一个控制全球生物科技的地下组织。他们想要你母亲的研究,因为那个研究......
他咳嗽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林清婉赶紧按铃叫医生。
我没事。父亲摆摆手,听我说完。
你母亲的研究,可以改变人类的寿命。那不只是治病,而是...延长生命。甚至,某种程度的永生。
林清婉震惊了。
永生?
黑凤凰想要这个技术,但你母亲拒绝了。父亲继续,她说,这种技术如果落入坏人手里,会成为最可怕的武器。
后来呢?
后来,她死了。父亲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谋杀。
林清婉的手在发抖。
他们以为,杀了你母亲,就能拿到研究成果。父亲睁开眼,但他们不知道,你母亲把最核心的部分,留给了你。
留给我?
在你的血液里。父亲说,你母亲用自己的研究,改良了你的基因。你不只是她的女儿,更是她研究的唯一载体。
林清婉站起来,踉跄后退。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所以,黑凤凰现在盯上了你。父亲艰难地说,孩子,你要小心。他们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