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站在云上集团第68层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如蚂蚁般的车流。
三年了，她第一次站在这里。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三年前决定嫁给陈锦程的那天，她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同样的风景。那时候苏雨薇哭着劝她：林总，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雨薇，我累了。我想要一个家。
真傻。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她没有去拿。从刚才开始已经响了不下二十次，都是陈锦程的。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求她，或者威胁她。
林总。苏雨薇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锦程集团的情况。
林清婉接过来扫了一眼。
股价跌停，市值蒸发40%。三家主要银行要求提前还贷，总额8.7亿。供应商云翔科技终止合作，备用供应商报价高出70%。大客户纷纷观望，新订单全部暂停。
真惨。她说。
苏雨薇观察着她的表情：林总，您......
我什么？林清婉把平板还给她，心软了？后悔了？
不是，我是想说......苏雨薇犹豫了一下，您手在抖。
林清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在抖，很轻微，但确实在抖。
她突然笑了，是那种无奈的笑：雨薇，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明明是我甩了他，明明该难过的是他，为什么我的手会抖？
苏雨薇放下平板，走到她身边：林总，这很正常。三年的感情，即使是错的，也会留下痕迹。
痕迹......林清婉喃喃重复这个词。
她又想推眼镜了，手都抬到一半，才想起眼镜已经扔了。这个动作太尴尬了，她只好假装理头发。
陈锦程现在在做什么？她问。
苏雨薇看了眼手机：根据我们的人汇报，他刚到公司，正在开紧急会议。
哦。
陈老太太在四处打电话找关系。
嗯。
白璐......苏雨薇顿了顿，白璐刚才去医院了。
林清婉转过头：医院？
应该是产检。她已经四个月了。
四个月。林清婉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那时候她还在努力扮演贤妻良母，每天早起做早餐，陈锦程却总是说没时间吃。原来那时候，他已经......
林总，苏雨薇小心地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林清婉摇摇头，让市场规律发挥作用就好。我没有刻意针对谁，只是......收回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这是实话。她确实没有刻意打压锦程集团，只是：
云翔科技不再以低于市场价30%的价格供货。 银行不再给予特殊的宽限期。 那些看在她面子上合作的客户，不再给陈锦程面子。
仅此而已。
原来失去这些特殊照顾，锦程集团就这么脆弱。
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陈锦程，是个陌生号码。
喂？
林清婉！是陈母的声音，歇斯底里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要毁了我们陈家是不是？
林清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陈母的声音太尖锐，刺得她耳朵疼。
陈老太太，请您冷静。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锦程集团是我们三代人的心血！你这个白眼狼，吃了我们陈家三年的饭，现在翻脸不认人！
林清婉靠在窗边，看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陈老太太，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白眼狼！
不，前一句。
吃了我们陈家三年的饭......
对，就是这句。林清婉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陈老太太，您知道这三年我给陈家带来多少利益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
云翔科技三年的让利，累计3.2亿。我个人的资金支持，2亿。通过我的关系拿到的项目，利润超过5亿。林清婉一项一项地数，声音很平静，这些加起来，够买多少顿饭？
你......
哦对了，还有一样。林清婉看着窗外，您儿子这三年的平安顺遂，您觉得值多少钱？
你什么意思？陈母的声音有点发颤。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您，如果不是看在那三年的份上，锦程集团不会只是现在这样。
她挂断电话，随手关机。
苏雨薇有点担心：林总，这样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太狠？林清婉摇头，雨薇，你不了解陈家。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我，认为我高攀了。现在不过是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高攀的那个。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秘书慌张地跟在后面：对不起林总，这位先生非要......
来人是陈锦程。
他看起来糟透了。领带歪斜，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从民政局到现在不过两个小时，他仿佛老了十岁。
清婉。他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跑上来的。
68层，就算坐电梯也要换乘三次。
林清婉挥挥手，让秘书出去：陈先生，您来做什么？
清婉，我们谈谈。陈锦程往前走了两步，被苏雨薇拦住。
陈先生，请保持距离。
清婉！陈锦程的声音都哑了，三年！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林清婉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陈锦程，你问我有没有感情？那你呢？你对白璐是什么感情？
陈锦程的脸色变了变：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能糊涂四个月？林清婉冷笑，陈锦程，你知道吗？我不恨你出轨，真的。我恨的是你的虚伪。
明明不爱我，却装出深情的样子。明明看不起我，却说我是你的宝贝。明明心里只有你的事业，却说要给我一个家。
她走近一步，直视他的眼睛：你爱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我不过是你事业版图里的一枚棋子。
陈锦程想要解释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清婉，他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卑微，给锦程集团一条生路吧。看在我爸的份上......他对你不错......
林清婉愣了一下。
陈锦程的父亲，三年前就过世了。确实，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对她还不错。至少没有像陈母那样刻薄。
陈锦程，她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
什么？
我没有针对锦程集团。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我只是不再帮你了。云翔恢复正常价格，银行按规定办事，客户自主选择合作对象。仅此而已。
可是......
如果锦程集团连正常的市场竞争都扛不住，那倒闭也是活该。
陈锦程的脸色惨白：清婉，你变了。
不，林清婉摇头，我只是变回了自己。
她按下内线：保安，请陈先生离开。
两个保安走进来。
陈锦程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林清婉冰冷的眼神，最终什么都没说，任由保安带他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清婉，你会后悔的。
林清婉没有回答。
门关上后，整个办公室安静下来。
苏雨薇担心地看着她：林总，您还好吗？
林清婉走回窗边，看着楼下。几分钟后，她看到陈锦程跌跌撞撞地走出大厦。他站在路边，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雨薇，她突然说，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苏雨薇一愣：林总？
算了。林清婉摇摇头，通知法务部，准备一份详细的财产清单。既然要算账，就算清楚一点。
就在这时，她的另一个手机响了。
是加密号码。
小姐。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爷爷让您说什么？林清婉问。她知道，这是林家老管家。
老爷说，做得好。但是......
但是什么？
小心陈家狗急跳墙。还有，白家那边可能会有动作。
白家？林清婉皱眉：白璐的娘家？
是的。白家虽然不大，但在道上有些关系。老爷担心他们会使阴招。
林清婉看向窗外，夕阳西下，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小姐，管家犹豫了一下，老爷还说，如果累了，就回家看看。
回家......
林清婉握紧手机。她已经三年没回过林家老宅了。
我会的。她轻声说。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直到苏雨薇提醒她：林总，六点了。董事会......
取消吧。林清婉说，我累了。
那......
送我回家。她顿了顿，不，送我去城东那套老房子。
苏雨薇惊讶：那里？可是陈锦程......
那是离婚协议上唯一分给我的东西。林清婉拿起包，我想去看看。
也许，那盆君子兰真的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