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郢讨了一杯她亲自倒的茶水喝,说起别的,“就为你的新香大计,心情才不错的?”
许执麓暗想,那自然不止。
另一桩令她高兴的事情就是郑叔明顺利升迁工部侍郎。
不枉她夙夜而谋,先以见仙楼修建之事运作,命人揭发工匠被砸伤却因营造监敷衍了事,匠人不治而亡的事情,然后御史弹劾工部郎中,一举将原工部郎中,这个最有可能提拔为侍郎的人踢出局。
然后在祁郢主动说起见仙楼一事时,不再如当初那般抵触,顺势提出既然那些人办事不当心,那就另选一个‘特使督建’,让工部司和营造监举荐一人……这人就是郑叔明自己的人脉,路都铺好了,他也很快因为给督建特使屡出良策入了圣人眼。
见仙楼修建在祁郢眼里不是小事,他会格外关心一些,郑叔明拿着许执麓告知的答案去回圣人的策问,哪里会不合意?
最后顺理成章的在祁郢看见吏部尚书递交的工部侍郎人选中有他的名字时,就朱笔一圈,定了他。
撇去许执麓推波助澜不说,祁郢只以为是自己发现了被埋没的人才。
而郑叔明本人也不是庸才,他只得了许执麓‘穷话富说’四字箴言就精准的投了祁郢所好。
简单说,没钱也能造出十分富,更何况祁郢还给钱,这见仙楼,造出来见不了仙绝无可能!
“嘿,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理……”祁郢拿杯子去碰她的,清脆的响声里,茶香满溢,他眸光一转,压低声音同她耳语,“我也有一计。”
许执麓不适的侧了侧头,以为他有什么正经大事,便看着他,以目询问。
“坦诚大计。”祁郢面不改色心不跳,“听懂没?”
“……”许执麓要听不出他一语双关,那就是白活了。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显然她糟践二字到底刺到了他。
祁郢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怎么可能有错?所以现在就颠倒起黑白了,“你很早就对朕有偏见,又抵触,加上有心病作祟……说来就是不坦诚造成的,我们有病治病,你要尝试着战胜它——”
“你才有病,大大的昏病。”
“你看,说到你痛处,你还急了。”
许执麓的脸是没有表情,拳头梆硬。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自负的,受不了他的亲近就是她的问题?这就是他得出来的答案!
偏祁郢还恬不知耻,“你就是不诚实,太压抑自己了,人都有欲望,堵不如纾。”
没人要听他的歪理邪说!
可人也没法跟昏君讲道理,许执麓转过眼去,“我没有!”
“朕不信——”祁郢黏上来,弯腰低头去看她的眼睛,“你撒谎,看着我的眼睛说。”
许执麓不认为自己会有肮脏的欲求,她也不骗他,看着他的眼睛,“从头到尾,只有反感,只有厌恶,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那一定是你没认真……”祁郢还是不信,“我们探讨一下呢?”
“天之大,何不游四方?”
滚!
祁郢讪讪的耸了耸肩,“我这么坦坦荡荡,也是为了彼此——”
没觉得坦荡,只有荡……许执麓怕秽语污耳,伸手堵住耳朵不听,他就去掰开她的手,一面歪缠,“老法子,我们来交换……”
昏君为了坦诚大计,企图以利诱之,被许执麓十分有骨气的拒绝了,没商量的余地。
一直以来祁郢都很沉迷诱惑她的过程,当然要是能成功就更好了。
虽然会挫败于她无动于衷,但更兴奋……有这样的她存在,让他的心火热。
次数多了,他怎么挑逗许执麓都越来越麻木。
而这登徒子也从夜闯香闺一步步往前摸索,任她严防死守也要叮出缝隙来……若非天子闱房之事绝对隐秘,简直要遗臭万年。
三月朔帝幸琼林苑赐宴,宴请群臣和使臣。
此时的琼林苑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水清叶翠,鸟语花香。
宴殿在南面,有专门的官员看守,不许百姓进入,而宴殿的西面是射殿,再往南是两侧都种满柳树的横街,平日里,京城百姓会在这条街上击球。
琼林苑的西门是种满梧桐的牙道,两侧也有园林、台谢,往南有画桥,被四方的池水和四周的柳树环绕。
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连平常显得阴郁冷峻的假山,这会儿也变得生机勃勃,明媚可爱。
有大的假山,山上有古柏长松,宛然是山林丘壑的景象。
转下山坡,有一个古洞,矮身走过洞去,有高楼一座,绣幕珠帘,飞甍画栋,极其华丽。
许执麓在楼上看景,也看人。
皇帝的马队在琼林苑门口列队,大门左右侧架起了彩棚,里面表演百戏,允许百姓来欣赏,所以游人无数。
站在楼上远望,能看见如宝石一样的石头砌成的池塘,也能看见远处翠柳笼罩着的虹桥,还有鲜花环绕的华丽船只。
那边也有殿宇,是皇帝观看水戏的地方。
每次帝幸琼林苑,同街的彩楼就非常热闹,伶人技师奏乐,又有舞女在高台上翩翩起舞。吸引了无数人来围观。
热闹传的数里之外,与琼林苑内相互应和。
御宴上,有献诗者,有歌曲者,纷沓而前。
祁郢待了没多久就去了射殿。
一直被刘况挤兑,还要他一杯陪三杯的毕渥佯装喝醉离席,果然,刘况追着出来。
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若非他后来居上,刘况怎么会被父亲训斥无能,还被家中弟兄们耻笑。
要是换成裴元照他就算了,一个只会卖弄画技的毕渥算什么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假山,下了山坡,毕渥一个转身就从洞道绕回去了,而不知前路的刘况,竟绕到了高楼前。
正逢一阵风来,吹开了围栏四围的纱帘,露出了倚栏闲坐的许执麓。
刘况仰头看呆了,视之不识而觉艳绝,霎时酒性勃发,春心荡漾,昏头昏脑的张口就吟了诗。
“绿窗寂寞窥仙姿,朱栏屈曲锁春光。
觅得琼浆岂无心,芳田欲灌合欢花。”
射箭结束,换了一身轻便的宝蓝色常服的祁郢没有返回宴殿,而来寻许执麓一道游玩琼林苑,他原本打算悄悄地吓她一吓。
所以刘况在楼下吟诗被他听了个正着,许执麓勾了勾唇瓣,隔着纱帘都可见她淡妆绝美,无怪那蠢货连许执麓一身长袖宫装都瞧不见了。
“睹仙容,使我魂失——”刘况觑无人大着胆子开口,然后就见栏杆处又隐现一人,疾风骤起,纱帘纷飞,露出他相貌身形来。
刘况一见祁郢顿作惊怖之状,不啻误捉蛇蝎,急的转身想逃,下一瞬理智回归,生生扼住动作,噗通投地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