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时辰不早了,要传膳吗?”
因为起得晚,午膳没胃口吃,所以每日晚膳都是许执麓吃的最丰富的一顿。
眼下没有外人了,许执麓就逗了逗点点,让他起来玩,点点却连站在地上都要抱着她的腿,根本不想离开她。
许执麓想了想,又吩咐:“再等一刻钟。”
樱草不明白为什么要等一刻钟,但还是原话吩咐厨房那边。
景仁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什么都能现做,御膳房那边也日日送御赐的菜肴瓜果,相比来说,还是御膳更胜一筹,小厨房就是吃个热乎,药膳,例汤和热饮更方便。
哄了好一会儿点点才肯让她牵着下楼,两人从玉楼散步回主殿。
凤仪宫,有凤来仪殿。
“陛下,今日臣妾让人在小厨房备了几道大菜,都是南边的风味。”苏令容款款而坐,却是刚把二皇子哄睡,而祁郢也方看完脉案,闻言看了眼殿外天色,这时辰晚膳尚早,倒是景仁宫要摆膳了。
当即就起身道,“朕还有要务要处理。”
“陛下——”苏令容难得玉容含着微微的恚意,“连着三年牡丹宴,你都不肯在凤仪宫留一顿饭?”
是的,连着三年的牡丹宴,他都因为许执麓草草离开。
祁郢却微微不解,“一顿饭罢了,朕留与不留——”
“既是无关紧要的一顿饭,陛下何必巴巴的非要去景仁宫?”苏令容却再反问他。
祁郢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如今又在风月里浸润,哪有不领会她的意思?这说的哪里是用膳,分明是雨露君恩,所以见她直戳破面皮,也爽爽快快给答案,“何苦弄得没趣,朕没胃口吃,你自用吧。”
一句没胃口真被他刺入心脾,无从分说,苏令容起身,看着他飞也似离开的背影,缓缓低头:“恭送陛下。”
樱草从内室出来时,正正儿撞见祁郢从外头进来,愣了一瞬,恍然,虽比平日迟了一刻钟摆膳,但却是正正好。
祁郢进来没见许执麓,往西偏厅去寻,点点眼尖第一个发现他,“父皇,吃饭饭啦父皇!”
被儿子招呼吃饭别提多舒心了,祁郢笑着应他,“点点等着父皇呢。”
一面去一旁就着宫女端着的盥洗盆净了手,眼睛一直注视着某人呢,但是直等他坐下,对方低着头吃饭,半点没跟他说话的意思。
祁郢也没生气,用余筷戳两下点点胖嘟嘟的脸,逗的他咯咯笑,然后就着许执麓不言语的模样,多用了一碗饭。
他知道许执麓的性子,刺人气人的本事大着呢。
等用完了膳,他又照旧带着点点去玩耍一刻钟消食,这也是父子俩难得的亲近时间。
今日还多耽搁了一会儿,祁郢才慢慢踱步到后殿,到底不同从前位份不够还要跑出去看书,现在的良妃想看什么书都有人送到她案前。
许执麓静静看书,他也按捺下来,让刘金贵把上午没处理完的折子搬过来,有了第一回从朱批阁搬送的波折后,如今刘金贵都有了经验,早就做着准备呢。
不多时,两人就各做各的事情,殿内一片安静。
戌时初,许执麓出去一趟,把点点带睡着了,又折返回来继续看书,她并不单是看,还要做批注,也会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需要翻查一些其他书籍,有时候祁郢会来为她解惑,他的学问是大祁最会读书的一群人教出来的,论正经圣人之道许执麓自是不及,但要比谁读的书多,祁郢也是远不及她的。
如此相安无事到戌时末,祁郢先搁笔,起来抻了抻腰,吩咐人将折子搬回去,明日下发中书省。
许执麓后放下书卷,也起身离开软椅,转身就走。
祁郢噙着淡淡的笑,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后头。
但等他照例趁着她去沐浴,先洗漱换了寝衣出来,径直又去翻她的枕头,没把书缴了,倒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
整个人懵了一瞬。
祁郢可记得许执麓趁他酒醉打他说的“剪刀在手,把你阉了”的话。
还有那句“早晚要得偿所愿”!
他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再忍不住,在她一上榻就提着她胳膊,将人拽到身前,瞪大眼睛盯着她:“朕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执麓瞥了一眼被他掷到地上的剪子,轻飘飘回了三个字,“放着玩。”
放着玩……这是点点常说的话,逮到什么喜欢的玩意都要抓在手里,搂不下了也要,问他要那么多干什么,他就囔囔要放着玩。
祁郢顿了下,“说实话。”
说实话都不信?许执麓就是放在枕头下吓唬他玩,简称放着玩。
“我说的就是实话,爱信不信。”她推开他,往后靠着床栏坐着。
“许执麓,这世上就没你怕的事情?”祁郢发自肺腑的疑惑,但凡有她怕的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一言不合就恐吓他!
许执麓学着他往常耍威风的样子,邪邪一笑,“怕的多了去,就不怕你。”
“……”祁郢那叫一个气,扎人心窝子她是真拿手,张口就来啊。
“好好好!”气到没话讲他捏着眉心倒退回另一边,一鼓作气的下了床。
许执麓只带着淡淡凉意轻笑了声,“陛下有骨气今晚出了景仁宫,明日就别再进来。”
祁郢气势顿减,他雄赳赳的走了几步,竟是绕回她这边,把那剪子捡起来,生生给掰坏了,狠狠出了一顿气。
“……”许执麓。
谁跟她吵得起架!没人刻薄的过她半分……在心里也狠狠地骂着,祁郢只恨自己也是混账偏中她的毒!
这毒一日不解,他是一日也赢不了她。
被他来来回回走了个不停,吵到眼睛的许执麓,也捏了捏额角,翻身躺下,天气热起来了,不用盖被也睡得,只把头埋进枕头里。
祁郢一见着还了得,立马奔过来把人从枕头里挖起来,“朕在牡丹宴上一杯酒都没喝完,去了凤仪宫连茶水都没用……你就这样对朕?”
这不是问句。
许执麓迟疑了一瞬,没吭声。
祁郢眼神何其敏锐,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迟疑,别提心中多失望了,却只轻叹口气,“朕不会让你失望的。”
曾几何时他叫她不要让自己失望,要拿出本事来获取他的信任,但如今他反过来说自己不会让她失望……天道好轮回。
想着,祁郢眼底多了点自嘲,“不管你信不信朕……”
许执麓从来不信男女感情,也不信男人,更不信一个帝王,这么三样最不信的东西全叠一个人身上,让她怎么信?就算挖了她的脑子,她的心也不会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