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灰袍人学员将一块晶石按进胸口,呼吸缓慢而有节奏,像潮汐一样一起一伏。
每三息一次,黑气从他衣领下悄悄爬出,顺着经脉往上蔓延,如同毒蛇在体内游走。
宋拾薪站在台下不远处,摩梭着指尖,目光一瞬不离,心里默默的记着数,已经数到第七拍了。
他的右手依旧按在丹田位置,里面的莫邪剑轻轻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在丹田中温顺地呼应着。
林若溪被白冰冰扶着坐到台下的椅子上,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她喘着气,声音虚弱:“那黑气……钻进了经脉里,像针扎一样疼,根本扛不住!”
白冰冰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宋拾薪。
宋拾薪缓缓抬眼,盯着擂台上那团翻滚的黑雾轻声说道:“白学姐,等下你上!”
白冰冰愣了一下说道:“我?可我还……”
“不是让你赢!”
宋拾薪打断她的说话,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银边符纸,放进她手心说道:“拿着这个,等他双手举高,黑球胀到最大快要炸开的时候,你就冲上去,不用防守,只管往前冲,给他一击!”
符纸入手微凉,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月光照在水面上的星星。
“这是什么符?”白冰冰问道。
宋拾薪语气平静道:“光明净世符,不伤人,也不破防,只有一个作用,就是逼出藏在深处的黑暗!”
白冰冰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地面,跃上了擂台,她的身形刚落地,黑雾就像活了一样扑面而来,瞬间遮天蔽日。
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呼吸时都像背了座山,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脚下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宋拾薪闭上眼睛,神识向外扩散出去,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外侧,依旧是三息一次的节奏……
宋拾薪在听,也在算。
那黑雾每一次翻腾,晶石都随着震动一次;而每次震动,又刚好落在对方第三次吐纳结束的瞬间。
“三……二……一!”宋拾薪猛然睁眼,抬手一指!
擂台上的白冰冰咬紧牙关,体内的灵力流忽然贯通,后颈处仿佛有一股清泉注入,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
她不再犹豫,左手迅速结印,右手高高举起符箓低喝一声:“燃!”
符纸无火自燃,一道纯白色的光芒从掌心爆发,宛如晨曦撕破黑夜,狠狠劈开浓重的黑雾。
黑气剧烈的翻滚,竟然生生地被逼退了好几尺。
灰袍人学员冷笑道:“米粒之光,也敢叫‘净世’?”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韵律,直钻耳膜,震得人心发慌。
话音未落,头顶的黑球开始逆向旋转,竟然把散开的光明全都吞了进去!黑雾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变得更深遂,隐隐透出紫芒,显得阴森恐怖。
宋拾薪眉头微皱,脸上却没有太多波动,他知道会这样。
这张符,他本来就没有打算一击制胜。
他用太极阴阳流转的道理重新画了符纹,让光明之力分成七波释放。
前三波是诱饵,第四波才是真正的杀招。
别人绘制卡牌都是求快,他画符偏要慢,只有慢才能藏住变化。
果然,当黑球吸收完第三波光明后,内部的能量出现了紊乱。
灰袍人学员的呼吸乱了一瞬,第四次吐纳迟了半拍。
就在这一刹那,第四道光明突然爆发,不是向外扩散,而是猛地向内收缩,像一根利刺直接插入黑球核心!
“呃!”灰袍人学员闷哼一声,胸前的晶石裂开一道细缝,黑雾剧烈震荡,整个人踉跄着后退,膝盖几乎跪在地上。
白冰冰趁此机会,立刻冲上去,手中残余的符光还没消散,直接拍在灰袍人学员的面门上。
灰袍人学员仓促抬起手臂格挡,却被符箓的最后一缕光芒刺入双眼,瞳孔骤缩。
怒吼声中,灰袍学员掌心的晶石猛地爆发出一股吸力,想要把白冰冰拽进黑雾的漩涡中。
白冰冰见状毫不犹豫的借力后撤,脚尖一点擂台边缘,翻身跃下。
白冰冰落地时有些不稳,单膝跪地,手中的符纸早已经化作飞灰了。
裁判走上前,扫视全场残留的灵压,沉声道:“天澜学院,胜!”
天澜那边立刻有人冲上台,扶起灰袍人学员。
挣扎着抬起头,透过破碎的黑雾望向宋拾薪,眼中满是愤怒,却又夹杂着一丝震惊。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早就知道我们会吸收光明?”
宋拾薪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回右手,指尖轻轻划过紫电剑鞘,动作很轻,却让人不敢靠近。
白冰冰还在喘气,她仰头问道:“那符……你怎么能算准他什么时候会吸收?”
“他调动能量是有规律的!”
宋拾薪淡淡地说道:“三息为一个周期,每次吸收都有空档。我把光明分成七段,等的就是他最松懈的那一瞬爆发!”
“可你怎么知道他会吸收?”白冰冰追问道。
“因为他不敢硬接,这东西是外来的,承载的是黑暗力量。真正控制它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人!”宋拾薪看着灰袍人手中那块裂开的晶石说道。
白冰冰沉默,低头看着掌心的灰烬,忽然明白了这张符的厉害之处,不在威力,而在对敌人节奏的精准把控。
林若溪靠在角落的椅子上,勉强撑起身子说道:“所以……你是故意示弱,让他以为第一波攻击就赢了?”
宋拾薪点头道:“没错,如果一开始白学姐就全力出手,他们肯定会换人避开锋芒,只有让他们骄傲大意,才会露出破绽!”
说完,他转身走向备战区,步伐十分稳健。
“怎么样?”李明光几个人围上来询问情况。
宋拾薪只是摆摆手,示意先休息,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天澜学院的替补席。
那里的戴眼镜的男人还在记录,便笺上灵光闪动。
后面站着一个人,穿着普通的灰袍,身上的气息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人没上场,也没抬头,可宋拾薪的神识刚一探过去,顿时感觉如坠冰窟,顿时寒意刺骨。
他停下脚步,右手再次按在丹田,莫邪剑轻轻震动,像是在提醒他危险临近。
这时,苏蕊端着药走过来低声说道:“林同学需要静养,不能再战了!”
宋拾薪嗯了一声,接过药碗递给旁边的林若溪,然后从储物袋拿出一张空白符纸,取出符笔慢慢勾画起来。
这一回,他画得极慢,每一笔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画的不是雷符,不是火符,也不是光明净世符。
而是一种全新的干扰符纹,专门用来打断“三息指令”的节奏。
宋拾薪一边画,一边回想墨渊失败时的眼神,灰袍人学员操控黑雾的节奏,还有晶石吞噬光明时的能量波动,所有细节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像下棋一样推演每一步的可能。
这场比试,早就不只是打斗了。
对方在收集己方的数据,他也在寻找对方的漏洞。
对方派出“备份”,说明真正的王牌还没上场。
而他,必须在对方完成最后布局之前,找到那个致命的破绽。
白冰冰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开口问道:“刚才那张符……是你自己画的?”
“嗯!”宋拾薪答道。
“可听说光明系的符很难掌控,稍有差错就会遭到反噬!”
宋拾薪笔尖顿了顿说道:“我妹妹是光系异能者,我老早就开始画光系符箓了!”
远处,天澜替补席上,戴眼镜的男人忽然停笔抬头,目光远远投来。
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对方迅速低下头,继续书写。
宋拾薪嘴角微微一抿,最后一笔落下。
符成之时,纸面泛起一圈极淡的波纹,转瞬就消失了。
宋拾薪将符收进储物袋中,目光再次投向擂台。
工作人员正在清理黑雾的残迹,结界还在微微晃动,似乎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他静静站着,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搭在剑柄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剑鞘末端的一道旧痕,那是在青莫森林中紫竹剑被毁时留下的刮伤一直没修。
风吹动旗帜,猎猎作响。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如絮语,却清晰传入身旁三人耳中:
“下一个,不会再给我们三息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