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坡的血腥味尚未在寒风中完全散去,那枚闪烁着绝望红光的传讯玉符,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虎君心头砸开了圈圈凝重的涟漪。喜悦被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
清虚宗的援兵,绝不会仅仅是几个金丹或者一个元婴初期。损失了凌霄,又丢掉了志在必得的“后土之契”,下一次来的,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甚至可能不止一路人马!
“打扫战场!所有能用的,全部带走!一炷香后,立刻出发!”虎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瞬间驱散了队伍中刚刚升起的些许胜利松懈。
妖兽们立刻行动起来,效率比之前更高。它们将清虚宗修士的尸体草草掩埋,收缴了所有完好的法器、丹药、符箓,连那些破损的阵旗和挖掘工具都没放过。在资源匮乏的北地,任何一点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弥足珍贵。
虎君将那块沉重的“后土之契”碎片郑重地收入怀中,与“镇渊”龟甲放在一起。两块碎片接触的刹那,一股更加浑厚、沉稳的力量波动荡漾开来,仿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更加坚韧的屏障。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脚下大地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地脉灵气的微弱流向。
这无疑是强大的助益,但也让他的心更加沉重——怀璧其罪!
一炷香后,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但带着大量伤员和沉重的物资,再快也有限。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压抑,每个妖都清楚,危险正在身后飞速逼近。
虎君走在队伍最前方,眉头紧锁,脑中飞速盘算。硬拼是下下策,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狼王!”他沉声唤道。
“老爷!”狼王立刻凑近。
“派几个最机灵、速度最快,擅长隐匿的狼崽子,脱离大队,在我们走过的路线上,后方和侧翼二十里外布设简易陷阱和误导痕迹。不用追求杀伤,只要能拖延、迷惑追兵即可!”这是他从人族兵书和自身狩猎经验中学到的。
“是!”狼王领命,立刻去安排。
“厉空!”
“主上!”白头鹫王落下。
“裂空营的斥候,侦查范围再扩大五十里!重点监控东南、正南方向!一旦发现大规模修士遁光,立刻回报!同时,注意寻找适合临时隐蔽、易守难攻的地形!”虎君需要掌握追兵的动向,也需要一个万一被追上,能够据险而守的地方。
“遵命!”厉空尖啸一声,振翅高飞,更多的飞禽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四面八方。
安排完这些,虎君看向身旁的云姬。她正闭目感应着风中的信息,青色的发丝在寒风中飞舞。
“能感觉到什么吗?”虎君问道。青鸟对气流的感知,有时比眼睛更可靠。
云姬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忧色:“东南方向,百里之外,有数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正在快速移动,速度极快…其中一股,气息炽烈如火,远超之前的凌霄…恐怕是清虚宗的元婴后期长老,甚至可能是…半步化神!”
半步化神!虎君的心猛地一沉。这绝对是目前难以抗衡的存在!更何况还有其他元婴和金丹修士随行!
“他们大概多久能追上我们?”虎君声音低沉。
“照我们目前的速度…最多一天半。”云姬给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估算。
一天半!时间太紧了!就算能找到合适的隐蔽点,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又能守多久?
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山般压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队伍沉默地行进着,只有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更添几分悲凉。
虎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回想起获得“后土之契”时那种与大地连接的感知,又想起传承中关于力量运用的种种玄奥。
他一边走,一边尝试着将心神与怀中的两块碎片更深层次地连接。渐渐地,他仿佛能“听”到脚下大地沉闷的脉搏,能“看”到周围山峦隐约的“势”。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并非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与规则的感知。
他尝试着引导“后土之契”的力量,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最轻柔的抚摸,去“安抚”和“梳理”队伍经过处留下的杂乱气息和能量痕迹。效果微乎其微,毕竟他不是要抹去所有痕迹,只是尽可能让其变得更加“自然”,更难以被精确追踪。
同时,他也将这份感知分享给云姬和厉空,帮助他们更好地判断地形和规划路线。
然而,敌人来的比预想的更快!
仅仅过了大半日,就在日落西山,天色将暗未暗之际,负责断后警戒的一只狼妖拼命狂奔而回,声音带着惊恐:“老爷!后面…后面追来了!好快的遁光!最多半个时辰!”
几乎同时,高空中一只金冠雕也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尖啸!
来了!
所有妖兽瞬间绷紧了神经,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结阵!防御阵型!”虎君咆哮,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金色的瞳孔在暮色中燃起熊熊火焰,“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在他的怒吼声中,队伍再次迅速结成一个紧密的圆阵,面向追兵来的方向,龇牙低吼,准备拼死一搏。
虎君站在阵前,与云姬、狼王、厉空并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东南方的天际,几道如同流星般刺眼的遁光正撕裂暮色,以惊人的速度逼近!那股炽烈如火的强大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空灼烧着他的感知!
半步化神!绝对是半步化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呜嗷——!!!
一声苍凉、悠长、充满了原始野性的狼嚎,如同滚雷般,从队伍侧前方的雪山深处传来!这嚎叫声蕴含着强大的妖力与不容侵犯的威严,瞬间盖过了风声,甚至让那急速逼近的遁光都微微滞了一滞!
紧接着,侧前方的雪坡之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密密麻麻,成百上千!随后,一头头体型硕大、毛皮如雪、眼神冰冷凶悍的巨狼,如同鬼魅般从雪地中站起身,堵住了队伍侧翼乃至前方的去路!它们的气息连成一片,带着雪山般的冰冷与坚韧,与清虚宗修士炽烈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是雪狼部落!它们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绝境!
所有妖兽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虎君看着前方那数量庞大、气息彪悍的雪狼群,又感受着身后那急速逼近、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遁光,暗金色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中,他忽然注意到,那些雪狼虽然拦住了去路,眼神冰冷,却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的迹象。为首的那头体型格外巨大、额间有一撮银色月牙状毛发的狼王,幽绿的目光越过妖兽队伍,死死锁定在了后方那几道逼近的遁光上,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们的敌意…似乎更多是针对清虚宗?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虎君的脑海。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运转妖力,声音如同虎啸龙吟,清晰地传向前方的雪狼群,也传向身后逼近的清虚宗修士:
“雪狼族的朋友!清虚宗人族,侵我妖族领地,杀我妖族同胞,夺我妖族圣物!如今更是追杀至此!你我皆为妖族,莫非真要在此刻,行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让人族坐收渔利吗?!”
他的声音在雪山间回荡,带着一股悲愤与决绝,更带着一丝…试图将水搅浑的试探!
话音落下,前方雪狼王幽绿的目光猛地转向虎君,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而后方,那几道炽烈的遁光也骤然停下,显露出几名气息强大的清虚宗修士身影。为首一名红发老者,面容威严,周身火焰缭绕,正是那半步化神的存在!他目光如电,先是冷冷扫过雪狼群,最终定格在虎君身上,杀意凛然:
“孽畜!巧言令色!交出‘后土之契’,留你全尸!”
三方势力,在这北地雪原之上,形成了微妙而危险的对峙。
山雨欲来,风暴将至!
而虎君,则站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最中心!他的一个决定,或许将决定在场所有生灵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