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相思记》如同在京城投下了一颗甜蜜的炸弹,迅速风靡开来,其热度远超林墨最初的预期。
这股风潮首先在市井街巷刮起。说书先生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热点,将话本内容改编成评书,在茶楼酒肆讲得唾沫横飞。
每到精彩处,如“玦公子雨中赠伞”、“酒楼惊世论道”,尤其是“宫宴霸气护妻”一段,台下总是响起一片抽气声和压抑的惊呼。
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听得如痴如醉,捧心尖叫,为“玦公子”的深情和“墨姑娘”的幸运倾倒,手帕都不知绞坏了多少条。
甚至有那等痴心的,日日跑到靖王府外墙根下徘徊,只盼能偶遇话本中的“神仙男主”,一睹真容。
“听说了吗?靖王殿下为了林姑娘,连命都可以不要!这话本里写得清清楚楚!”
“何止!宫宴上可是直接抱走的!我的天,想想那场面,定是俊美亲王眉头紧锁,满眼心疼,怀中佳人弱不胜衣……”
“这话本写得也太真了!好多细节都对得上!定是王府里知情的人流出来的!”
紧接着,风潮不可避免地席卷了深宅后院。
那些贵妇千金们,表面上矜持,恪守礼教,私下里却都派了心腹丫鬟、小厮,偷偷去墨香阁排队购买,然后躲在绣楼闺房里,插上门闩,点起灯烛,看得粉面飞红,心跳加速。
就连一些自诩风雅的年轻公子哥,起初对此等“女儿家读物”不屑一顾,后来在同伴的撺掇下好奇翻看,竟也看得入了迷,一边撇嘴说着“夸张”,一边又忍不住对靖王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追女孩子可以这么霸气又深情!
暗暗琢磨着能否学上一两招。
这股强劲的风,终于裹挟着甜腻的香气,吹进了九重宫阙。
这日,太后午睡醒来,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近日后宫无事,皇帝孝顺,靖王那边也因“体弱”安分了不少,她反倒觉得日子有些过于平静了。
贴身伺候的常嬷嬷见她精神不济,眉眼间带着一丝落寞,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从袖中掏出一本装帧精美、还带着墨香的话本,献宝似的呈上,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近日宫外流行一本新鲜话本,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文笔甚好,情节也有趣,风评极佳。老奴瞧着娘娘近日乏闷,可要瞧瞧,解解闷?”
太后随意瞥了一眼,封面上《靖王相思记》四个烫金大字让她眼皮猛地一跳。
玦儿?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保养得宜的手指拂过光洁的封面,内心挣扎。
看这等市井流传的话本,实在有失身份,但……事关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那好奇心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心。
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挥退了殿内多余的宫人,只留常嬷嬷一人在旁伺候,这才怀着一种既挑剔又隐秘期待的心情,翻开了第一页……
起初,她只是抱着审视和挑刺的态度。
看着看着,眉头时而蹙起(这写得也太过大胆!雨中搂抱,成何体统!),时而微微舒展(这墨姑娘倒是个懂事、知道进退的孩子……),时而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玦儿还有这般……不讲道理护短的时候?倒是像极了他父皇年轻时……)。
当她看到话本里“玦公子”为“墨姑娘”挡煞祈福,不顾自身“病体”,当众宣布“若她命硬,本王愿折寿相抵”时,太后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放下话本,端起旁边的参茶抿了一口,低语道:“这孩子……看着冷情,骨子里却是个执拗的,倒真是像他父皇,是个情种……”
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似是无奈,又似是某种释然和隐隐的欣慰。
看到最新连载的“宫宴抱离”那段,描写“玦公子”如何“眼神凌厉如冰刃”扫视众人,如何“用强健的手臂将她稳稳抱起,无视所有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仿佛怀中捧着的是世间唯一的珍宝,大步离去”,尤其还着重描写了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和“透过衣料传来的有力心跳”时……
太后老脸居然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热,赶紧又端起茶杯,借氤氲的热气掩饰瞬间的不自在。
这、这成何体统!这墨染红尘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但……不知怎的,话本里描绘的那画面,配上玦儿那张俊脸,想象起来,好像又确实挺……动人的?
让她这颗久居深宫、早已波澜不惊的老心,都泛起了一丝涟漪。
于是,庄严的慈宁宫里便出现了这般诡异又和谐的一幕:
尊贵的太后娘娘,一边在皇帝、皇后请安时,板着脸旁敲侧击地训诫“宫规礼仪”,暗示某些市井流传之物“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一边却又在屏退左右后,偷偷拿出那本藏在佛经下面的《靖王相思记》,戴着老花镜,就着明亮的宫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在看完最新回目后,意犹未尽地催促心腹常嬷嬷:
“去,悄悄派人去宫外那个墨香阁问问,这墨染红尘先生下回目什么时候出?怎么写得这么慢!催一催!”
太后,就这样成了《靖王相思记》隐藏的、最尊贵也最忠实的读者之一。
连太后都如此沉浸其中,京城上下对靖王与林墨这对“神仙眷侣”的认可与艳羡,更是达到了空前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