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渊冲出黑风涧,重新沐浴在外界略显昏沉的天光下。周身那因刚刚突破而尚未完全内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将涧口弥漫的稀薄煞气尽数排开,形成一片短暂的清明区域。
他悬浮半空,暗金色的瞳孔中星火隐现,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熔炉境二重天,加之初步成型的“星火兵煞”罡气,此刻的他,实力比进入黑风涧前,强大了何止数倍!他有自信,若再对上那飞翅夜叉首领,根本无需苦战,翻掌间便可将其镇压炼化。
“是该了结一些琐事了。”
他目光转向内城方向,第一个念头,便是血刃会。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势力,一而再地挑衅、暗杀,已然触犯了他的底线。
然而,就在他身形欲动之际,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如同有人站在身侧低语:
“小友,黑风涧收获颇丰,可喜可贺。血刃会不过疥癣之疾,何必急于一时?可有兴趣,与老夫一叙?”
厉渊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罡气瞬间提升至巅峰,暗金光泽流转,星火在七窍内蓄势待发!他猛地转头,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却一无所获!声音的源头,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手段……远超熔炉境!甚至比他感受过的地煞境气息,更加深邃难测!
是那道一直窥视他的目光的主人!
厉渊心念电转,对方能如此轻易传音,且点出他在黑风涧的收获,其实力与掌控力,绝非目前的自己可以抗衡。强行拒绝,恐生祸端。
他压下心中的凛然与不悦,声音同样平静地以神识回应:“前辈相邀,敢不从命?不知在何处相见?”
“呵呵,小友倒是谨慎。”那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必紧张,老夫并无恶意。内城,‘观星阁’,顶层。”
声音落下,那被窥视的感觉也随之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厉渊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观星阁……他记得那似乎是内城一座颇为神秘的高耸建筑,并非寻常商铺或客栈,等闲人不得靠近。
“观星阁……星袍老者……”他回想起之前兑换情报时,那枚关于第七区玉简的细微异常,以及那老者在密室中的低语。看来,从自己踏入黑塔,甚至更早,就已经进入了某些大人物的视线。
他改变方向,不再前往血刃会可能的据点,而是直接飞向内城。实力不足时,适当的妥协与接触,并非怯懦,而是为了获取信息,积蓄力量。
凭借内城居住令牌,他畅通无阻。很快,那座直插昏暗天穹、通体由某种暗蓝色金属构筑、顶端仿佛镶嵌着无数真实星辰般闪烁不定的高塔——“观星阁”,便出现在眼前。
塔楼入口并无守卫,只有一道如水波般荡漾的光幕。厉渊刚靠近,光幕便自动分开一道门户。他迈步而入,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静谧无声,空气中流淌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力量。
他没有停留,沿着中央螺旋上升的阶梯,径直走向顶层。
顶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没有墙壁,四周是透明的能量屏障,可以俯瞰大半个罪墟壁垒的景象。头顶并非屋顶,而是一片真实的、仿佛被强行拘束至此的夜空,繁星点点,星光如纱般垂落。
空间中央,一名身着绣有繁复星纹的深蓝长袍的老者,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仰望着头顶的星空。老者身形普通,气息全无,仿佛与这片星空融为一体。
“你来了。”老者并未回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厉渊停下脚步,微微拱手:“前辈相召,不知有何指教?”他保持着基本的礼节,但暗金罡气始终在体内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变故。
老者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清澈如同婴儿的面容。他的目光落在厉渊身上,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其气海内那轮暗金赤阳与七个闪耀的星窍。
“指教谈不上。”老者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只是观小友修行之路,颇为奇特。熔炼万物,纳于己身,甚至能融合那上古‘巡天卫’构装核心的星火法则,点亮身窍……这条路,古来有之,但能走下去的,万中无一。”
厉渊心中一震!对方果然知道构装核心的事,甚至点出了“巡天卫”这个名字!那枚“巡”字令牌,看来果然与此有关。
“前辈慧眼。”厉渊不动声色,“晚辈不过是遵循本能,摸索前行。”
“本能?呵呵,好一个本能。”老者踱步走到一旁的一张星辰石打造的茶桌旁,示意厉渊坐下,“这罪墟壁垒,本就是上古一处战场残骸,亦是囚笼,亦是熔炉。你能在此地迅速崛起,既是你的机缘,亦是你注定要背负的因果。”
他亲手斟了两杯清茶,茶香袅袅,竟蕴含着精纯的星辰之力。
“血刃会之事,不过小事。其会长,一个靠资源堆砌上去、终生无望地煞中阶的废物罢了。你若想灭,随时可去。不过,老夫建议你暂缓。”
“为何?”
“因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老者端起茶杯,目光变得悠远,“‘蚀界裂隙’近期异动频繁,壁垒各处的诡异、邪教、乃至一些沉睡的古兽,都开始活跃。一场席卷整个壁垒的‘煞潮’,或许在百年内便会爆发。届时,地煞境之下,皆为蝼蚁。”
厉渊目光一凝。煞潮?他从未听闻。
“煞潮之下,需要的是能在混乱中站稳脚跟、甚至逆流而上的强者。小友,你的潜力,不该浪费在血刃会这种杂鱼身上。”老者看向厉渊,眼神变得郑重,“你的路,在更危险的地方,在蚀界裂隙附近,在那些连地煞境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那里,才有能让你这‘熔炉’继续燃烧的顶级资粮。”
厉渊沉默。老者的话,半是点拨,半是警示,更像是一种……引导。
“前辈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投资。”老者坦然道,“老夫执掌观星阁,观测星象,推演命运。在你的命轨中,我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火光。或许,你能在这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烧出一片新的天地。当然,你若中途陨落,也不过是无数失败者之一。”
很直白,但也足够真诚。
厉渊端起那杯星辰茶,一饮而尽。一股清凉浩瀚的力量融入四肢百骸,竟让他刚刚突破的境界隐隐稳固了几分。
“多谢前辈告知。”厉渊起身,“血刃会,我可以暂放。但若他们再敢伸爪,我不介意将其连根拔起。”
老者含笑点头:“理当如此。”
厉渊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走到楼梯口时,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名号。”
老者悠然的声音传来:“名字早已遗忘,世人皆称我……‘星谟先生’。”
星谟先生……
厉渊记下这个名字,迈步下楼。
离开观星阁,厉渊抬头望向罪墟壁垒那永远昏暗的天空,以及远方那片悬浮的空中废墟和更深处隐约传来的空间波动。
黑山城的因果已了,厉家的覆灭已成过往。这罪墟壁垒,是他踏入更广阔世界的第一站,却也仅仅是个起点。星谟先生的话,煞潮的预言,蚀界裂隙的威胁……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亦充满了无限可能。
他感受着体内那轮暗金赤阳与七个星窍传来的磅礴力量,一股豪情自胸中涌起。
“这里的因果已了,而我的熔炉之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他身形化作一道暗金流光,不再留恋,径直朝着内城传送阵的方向而去。目标——通往更危险、也更富含“资粮”区域的,**蚀界裂隙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