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厉渊回到了甲字壹号院。身上沾着泥点和干涸的血迹,破烂的衣衫下是隐隐泛着暗红光泽的皮肤。他打来井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冰冷的水流冲过身体,带走残留的疲惫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只剩下气血充盈后的温热。
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摸出了那截灰白色的骨哨,还有从那个主持仪式的教徒怀里搜到的东西——一张叠得方方正正、材质奇特像是某种鞣制过的薄皮,以及几块黑黢黢、看不出材质的碎块。
他先拿起骨哨。入手冰凉,但已经不是那种侵染魂魄的阴冷,更像是普通骨头的凉。上面的纹路模糊,顶端那颗原本浑浊的珠子,此刻黯淡无光,内部布满了裂纹,轻轻一捏就化作了粉末。这东西已经废了。
他随手将骨哨丢在一边,目光落在那些碎块上。像是某种矿物,又带着点木质纹理,黑得深沉,表面粗糙。他拿起一块,入手沉重,试着用指甲抠了抠,纹丝不动。运转一丝赤阳气血探入,气血像是撞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被完全阻隔在外,没有任何反应。既无法吞噬,也感觉不到能量。
“古怪……”他低声自语,将这些碎块拨到一旁,暂时看不出用处。
最后,他拿起了那张薄皮。触手滑腻而坚韧,带着一种陈旧的腥气。他小心地将其展开。
皮子不大,上面用某种暗褐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这符文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符号都要繁复、扭曲,线条纠缠盘绕,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心神不宁。符文的中央,同样是一个抽象的眼睛图案,但比林地里的那个更加邪异,仿佛在透过皮子注视着他。
就在他凝视这符文的瞬间,气海深处的“赤阳”猛地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股清晰的厌恶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之前吞噬咒力本源时的躁动。
厉渊心中一动。这皮子本身没有能量,但这符文……有古怪。
他尝试着,分出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赤阳气血,缓缓靠近那张皮子,不是去接触皮子本身,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符文。
就在气血触及符文的刹那——
“嗡!”
他脑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股混乱、癫狂的意念顺着那缕气血,猛地反冲进他的意识!眼前仿佛出现了扭曲的幻影,耳边响起了无数疯狂的呓语!
厉渊闷哼一声,立刻切断了那缕气血,猛地将皮子合上,甩在石桌上。他额角渗出冷汗,呼吸有些急促。
好邪门的东西!仅仅是观摩,就能引起心神动荡!
他盯着那张合起来的皮子,眼神惊疑不定。这东西,绝不仅仅是“标记”那么简单。那个教徒临死前说的“圣祭”、“定位”……还有这皮子上蕴含的邪异意念……
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幽冥教在黑山林的活动,恐怕不只是零星信徒的胡作非为。他们像是在谋划着什么。这皮子上的符文,或许是某种更高级的信物,或者……是某种仪式的关键部件?
他回想起吞噬那缕咒力本源后的感觉,那种对阴寒力量的模糊“理解”。如果……如果能多“吃”几种不同的咒力,是不是就能更清晰地把握它们的脉络,甚至……窥破这些符文的奥秘?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有些发热。风险和机遇并存。吞噬咒力如同走钢丝,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但若能成功,“赤阳”必将得到难以想象的成长,他对抗幽冥教的资本也会更加雄厚。
他重新拿起那张皮子,这次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滑腻的皮质,感受着其中隐隐散发出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这东西,是个麻烦,也是个线索。
他将皮子、碎块和废掉的骨哨仔细收好,藏在了床板下的隐秘夹缝里。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迎着微熹的晨光,缓缓活动着筋骨。
吞噬咒力带来的那丝冰冷特性,在赤阳气血的流转中若隐若现,不仅没有削弱气血的灼热,反而让其多了一种沉凝的穿透力。他对着空气随意挥出一拳,拳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更加复杂、更加强大的力量。
幽冥教的影子,已经笼罩过来。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躲不掉,那就把他们……连同他们那见不得光的阴谋,一起吞了!
他看着东方渐渐染红的天际,眼神冰冷而坚定。
这残符的秘密,他一定要挖出来。而这黑山林,很快就会迎来一场真正的狩猎。只不过,这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