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房的藏经阁,跟丙字房那个只在墙角摆个破书架的地方,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飞檐斗拱,门口守着个眼皮耷拉、像是永远睡不醒的灰衣老仆。厉渊递上甲字房的号牌,老仆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也没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自己进去。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陈年纸张和墨汁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层很宽敞,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林立,上面分门别类地插着各种书册、卷轴,甚至还有不少兽皮和玉简。几个甲字房的弟子散落在各处,或凝神翻阅,或低声交流,气氛肃穆。
厉渊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奔标注着“核心”、“秘传”的区域。他的目光,反而落在了那些角落里,书架上积了薄灰,标签上写着“基础炼体”、“外功杂类”、“残篇补遗”的地方。
《铜皮功》是好,但他心里总觉得隔着一层。那股子灼热的赤阳气血,在《铁身诀》里还能横冲直撞,到了更精细的《铜皮功》里,就像是烈马被套上了精致的鞍鞯,跑是能跑,却憋屈。
他抽出一本《铁布衫》。书页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是被人翻过无数次又弃之不顾的货色。里面讲的不是什么高深的气血运行,更多的是各种抗击打的笨法子,配合些粗浅的呼吸技巧,主打一个“韧”字。
又拿起一本《石甲功》。这功法更离谱,几乎就是教人如何憋着一口气,让肌肉僵硬如石,追求极致的“硬”,动作迟缓得像个乌龟。
旁边还有《莽牛劲》,侧重鼓荡气血,瞬间爆发蛮力;《金钟罩》残篇,讲究的是气血布于体表,形成反震……
这些功法,单拎出来,在甲字房弟子眼里恐怕都是垃圾,练了纯属浪费时间,还会因为路子太偏留下隐患。
但厉渊看着它们,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心念微动。一缕赤阳气血渗出,在指尖盘旋,温热而灵动。
“《铁身诀》让皮膜紧实,《铁布衫》求的是韧性,《石甲功》要的是坚硬……”他低声自语,指尖那缕气血随着他的念头,时而变得柔韧绵长,时而凝实如针,“若是……把它们的好处,都拿到手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在他心里点了把火。
他不再犹豫,开始快速而又仔细地翻阅这些被视为糟粕的功法。他的记忆力极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理解力更是远超常人,有“赤阳”在身,他对气血、肉身的感知敏锐得可怕。很快,这些功法的核心要义、气血运转的细微特点,都被他一一记下,并在脑海里拆解、分析。
他发现,这些低阶功法虽然粗陋,但往往在某一个点上做到了某种程度的极端。就像是一块块形状各异的顽铁,本身不成器,但若有一个足够高的温度和一个足够硬的锤头……
他体内的“赤阳”,不就是最好的熔炉和铁锤吗?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几乎将这一片区所有的低阶硬功、外功都翻了个遍。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或笨拙、或奇诡、或走极端的气血运用法门。
离开藏经阁时,外面天色已近黄昏。守门的老仆依旧耷拉着眼皮,仿佛他从没进去过一样。
厉渊走在回甲字壹号院的路上,脚步不快,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各种气血运行的路线、肌肉发力的技巧彼此碰撞、交织。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与常人无异,甚至因为近期修炼而显得更加匀称修长的手指。
《铜皮功》?他还要练,但不是主修。他要做的,是吃掉它,连同那些《铁布衫》、《石甲功》、《莽牛劲》……把所有有用的部分,统统拆解出来,然后用“赤阳”这把火,把它们熔成一炉,炼出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回到小院,关上门的刹那,他眼中闪过一丝如同发现宝藏般的灼热光芒。
这条路,前人或许没走过。
但他厉渊,偏要试试看。